香山院 - 都市小说 - 半随流水半随尘在线阅读 - 第五章 与众不同的人

第五章 与众不同的人

    魏一诺留大家吃了晚饭再走,中午见识过她的手艺,这些人连虚伪的推辞都忘了。连珍茹瞥一眼姬祥,怎么看他都像憋着坏准备挑个由头再问樱花的事,还是走为上计。

    杨一鸣抓住最后的机会开口问她手机号。她不想给,可又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驳他的面子,与魏一诺对视一眼忽然灵光一现,也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一串罗马数字。在字母上面画上最后两道横线,抬眼看到一脸无奈的杨一鸣的那一瞬,不经意嘴角扬起一丝轻蔑。

    姬祥立刻发现商机,“我给你翻译,改天请顿大餐如何?”

    “见者有份啊。”张恒伟刺激他。

    “当然见者有份。”胡咏超附和,他发誓回去一定学学罗马数字。

    连珍茹没耐心看他们勾肩搭背谈生意,桌子上的水很快就会干,估计姬祥这顿大餐是吃不上的,她道了声我先走,你们好好玩。正是晚高峰时间,估计打车也是堵在路上,连珍茹决定坐地铁。

    车厢里连个扶的地方都没有,正挤得不可开交,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她使出吃奶的劲从包里掏出手机,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郭乃嘉,就是mama昨天说的那个医生。接通电话出于礼貌说了句你好,只是声音冰冷得不似在人间。对方也随口回了句你好,也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在家呢?”

    连珍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不巧的是地铁这时候正好报站,她醒过神来慌忙去捂手机话筒,已然来不及了。刚才还搜肠刮肚地想怎么委婉地拒绝见面呢,这下彻底不用委婉了,没想到电话那头却如释重负地笑了,“你根本不愿意相亲吧,放心我也不想,这不都是家里逼的嘛。我正和几个朋友在田子坊喝酒呢。”

    连珍茹奇怪他干吗要告诉她自己在喝酒,还把位置说得那么具体,不过听说刚进医院的医生都要经历一段时间折磨,好像要24小时值班、下班也要随时待命,他居然跑去喝酒,这倒有点意思,可见他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对他的抵触便少了几分。

    列车减速,广播再次响起,“打浦桥到了……”原来郭乃嘉刚才听到报下一站打浦桥所以对她说正在田子坊,她拼命挤下车喘了口气问郭乃嘉,“我正想喝一杯,欢迎吗”他明说了对相亲没兴趣,连珍茹反而对这个人很好奇,想去见见。

    郭乃嘉既没感到意外也不热情,“来吧,朋友不嫌多。”

    连珍茹一眼就认出了郭乃嘉,倒不是她的脸盲症治好了,而是郭乃嘉今天正好穿着她看到的那张照片上的那件衣服。“帅哥,请我喝一杯?”

    郭乃嘉不悲不喜的脸上仍没有任何波澜,“想喝什么,PinkLady?”

    “Co**opolitan.”

    “我以为小姑娘听到酒吧就该吓跑了,你竟然来了,有意思。”

    “我听说很多医生要求24小时待命,特别是实习医生就算下班也不敢喝酒,所以跑来围观。”

    吧台射灯的光强势地穿过连珍茹面前的红色液体,像幽幽的火苗无力地跳动。郭乃嘉冲他的朋友们喊道,“四海为家,懂的来碰一个。”

    郭乃嘉盯着他面前的杯子出神,“说实话,你怎么改变主意决定来见我的?”

    “你明说了不高兴相亲,我觉得你是性情中人,朋友不嫌多呀。”连珍茹用他的话还回去,他始终没抬头看她,云淡风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不禁多说了一句,“现在我觉得你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的目光终于舍得从杯子上移开,打量连珍茹,顺风顺水的人大概不会喜欢Co**opolitan,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怅然叹口气,仿若入定一般继续低头盯着杯子。他眉宇间透着萧索,连珍茹就像老朋友一样默契地配合他沉默,酒吧的喧闹丝毫没有打扰他们各自自得其乐地发呆,长时间的无言并没有让任何人觉得尴尬。最后一口四海为家滑进连珍茹的喉咙,她站起来拍拍郭乃嘉的肩膀,穿过拥挤的人群出去。

    连珍茹百无聊赖地摁着遥控器,频道调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找到想看的,简直无聊得身上长蘑菇。她一向不喜欢热闹,也就爱找冉翠薇玩玩,可是又怕打扰她约会,摆弄着手机纠结了一会儿还没拿定主意。程远航的电话把她从纠结的泥潭解救出来,“俞可可回来了,明天聚聚吧,我把地址发给你。”俞可可是他们的同学,听说去国外读书一直读到博士,在他们这个以不爱学习著称的班级里堪称一个奇异的存在。

    “好啊,很久没见她了。”连珍茹不会放过任何促狭程远航的机会,“啥时候女博士也成你的菜了,口味不是一般的重啊。”

    “人家几年没回来好多人都联系不上了,让我帮忙召集一下,说明我人缘好懂吧……”听见连珍茹窃笑,他也郁闷她开个玩笑自己干吗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遂打趣回去,“话说博士倒是你的菜。”

    连珍茹仿佛被一声巨响震住顿时语塞,她想起了王凯,后悔和自责毫无预兆地袭来。

    电话那边没有回音,程远航方如梦初醒,他的第一反应是以为她听见这话想起陈圳又难过了,忙不迭地道歉哄她,但他忘了自己并没有告诉过她陈圳读博士的事,“我开句玩笑,真不是有意提起他的,别想这事儿了,咱聊点开心的……”

    连珍茹听到这儿,后面他说什么就没再听进去一个字。她明白程远航说的博士其实是指陈圳,因为他不知道她和王凯的事,陈圳果然读博士了,程远航以前不愿意告诉她有关陈圳的任何事,说他们现在也不来往了,让她忘了他。原来这些都不是真的,他们还有联系,只是程远航认为陈圳和她之间再也不可能了才那么说的,好让她早点死心。

    连珍茹索性将计就计,她实在想听到一些陈圳的消息,哪怕饮鸩止渴,“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或许我真的已经忘了他,你乍一提起我愣了一下,感觉他好像近在眼前却又远得恍若隔世。”

    程远航听她这么说也松了口气,对她和盘托出,“他虽然放不下你,可他总觉得对不起你,即使你可以原谅他他也没脸再面对你,你知道的,他就是这么拗。所以他不让我跟你提起他,希望你能忘了他遇到更好的人。”

    连珍茹无声地落泪,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他为了自己那没来由的负罪感要用一辈子殉我吗?难道也要我用一辈子殉他?”可是汹涌的情绪终究冲破了她在自己心上一点一点垒起的堤防,后一句话演变成对命运声嘶力竭的叩问。

    她完全无视了程远航的殷殷劝慰,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程远航想她这样伤心,明天恐怕要躲起来养伤不会参加聚会了,瞒了她那么久终究伤了她。连珍茹怔怔地咬住嘴唇,快要咬出血来,就这样无动于衷地呆坐着,任由眼泪放肆。麻木的表针没心没肺地跑着同心圆,分针从时针的头顶跨过三次她才合上疲惫的眼皮幽幽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