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银色天使 (3K)
莫明被揪着后领，在缓慢世界中，也依旧以自己不敢想像的高速远离【汇聚】的中心。 他慢慢地低头，凝视，看那个吸力的“眼”。 轰！ 周围的一切物品彻底和这个“中心”相会，钢铁挤压钢铁，血rou混杂石块…… 有被吸过去的车中人打开车门逃生，却发现更轻的自己反而被吸附更快的人；一些被吸得倒下的路灯砸中汽车顶盖，在车里没有声息传出的人；有见机极快，调头奋力蹬车试图逃出吸力区域的人；一些目定口呆在远处观看这难以理解奇景的人。 最震撼的，还是已经吸附到中央，却还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外伸手的人。 更远的地方，有人正举起手机，有慌乱的声浪，有涌动的人群…… 莫明依旧往上升高，能感受到所有人的情绪，像一个比自己目前速度慢一点儿，但是膨胀开来的势头紧贴自己脚底的气团，里面充满了要爆炸的负面因子，恐慌、痛苦、茫然，还有…… 血的腥气儿。 他咬牙，知道自己没法救所有人。 而且……这个【汇聚】弄出来的球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啊！它还在吸附物体，越来越大了啊！ [杨书唯，上房顶，把莫明放下，立刻追击！] 脑中忽然响起墨茗的【心语】，风向立变，杨书唯顺着渐渐衰竭的高抛物线，单手出枪，枪尖刺入大楼外壁作借力之用，翻身上了楼顶，把莫明搁了下来。 双脚一挨地，莫明便解除了高速反射神经，深冬傍晚的寒风流速重归正常，一时的不适应让他晃了晃身子。 楼外光焰腾起，墨茗飞过楼顶边沿，把丘玥放下，自己却没有落地：“莫明，位置！” 这一句让莫明大脑立刻高速运转，他瞳孔放大，刚刚收集的全部信息都在脑中重演，重点找到，迅速定格在那两发狙击上，两道虚线在脑中划出，越延越远，直至相交在某点。 他迅速转头，望向重重楼影后的某个远处，脑中背下的冰城地图同步载入，旋转放大至一比一大小，罗网般准确覆盖在这真实的街景上，精准答案呼之欲出！ 他伸手一指：“那儿！距离两千米左右，不超过3500米，是一片待拆迁平房区！” 墨茗对杨书唯点头：“去！” 杨书唯没有半分废话，拎着长枪跃上楼边护栏，目视莫明所指方向，向下重重一顿手中长枪，护栏变形，人影消失，在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砰”的音爆！ 墨茗解除机械手，银光没有消散，而是再次凝聚，变成从空气中拔出的银色巨剑。她手起剑落，护栏已被劈开一道大豁口，对莫明道：“来这，观察位！之前的战术耳机，戴上，辅助我！” “你呢！”莫明戴好，问。 “我去救人！”墨茗纵身一跃，跳下了楼！ 莫明一个激灵，扑在斩出的护栏缺口上，趴稳，伸头往下看。墨茗背后蓝焰高炽，俯冲的方向正是下方那膨胀到两层楼高的恐怖物质团块！ ……像极了八中决战那天，她冲过来阻止礼服女的瞬间啊。 其实一点都不像，一个远一个近，一个从下看，一个从上看。 但义无反顾的感觉，一模一样。 耳机戴好，墨茗的指令劈头而来：“莫明，帮我规划救援路线！按伤势严重程度来！” 莫明愣了愣：伤员？巨大物质球里的伤员？怎么救？ 墨茗给出了答案。 俯冲至三楼高度时，吸力就已经有点大了，墨茗背后的矢量喷口转而向前，向下喷出蓝色光焰减缓势头，轻轻落在了团块顶部。 啪。 墨茗的手轻轻按在顶端，这是一辆车的底盘，就是莫明在车里往外望时，第一眼看到的那辆车，它被底下吸起的土石“挤”到了顶端，底盘朝天，略有扭弯。 她盯着底盘，【弹指归尘】顺着手掌相贴的位置蔓延进去、渗透进去……只眨眼，墨茗将两层楼高的物质团块视为“整体”，瞬间探知清晰了内部的所有结构！ 墨茗深吸一口气，盯着底盘，在心中虚画了一道将底盘截为两段的竖线！ 轰！ 立刻，想像如实发生，实心的大石按她心里的那道线居中两断！这是【弹指归尘】的力量，断开处的金属结构被迅速击溃，断面就像两个毫无关系的物体，一丝切割的痕迹也看不出来。 本质上来讲，这不是切割，是“将一个东西分为两个东西”的重新定义。 但还远不止此，墨茗的能力疯狂向内延伸，金属、土石、塑料、玻璃……一切无生命的物质都被能力纤毫毕现地探知，人体、头颅、四肢、困住它们的物体……一切有生命的物质和周围是如此泾渭分明，她知道了内部被困所有人类的位置和状态！ 瞬间，【弹指归尘】全力发动，物质巨球内部沿着最合理的轨迹，避开所有存活人员，“裂开”了无数道微不可查的缝隙，整个球体“碎”了那么一瞬间，这些“裂纹”马上又会被庞大的吸力重新捏实！ 就是现在！ 墨茗眼瞳用力一睁！她不自觉用了小时候的习惯。 周身，银色毫光连连爆闪，磁畴微械结为细小无比的切割索，组成如海涛般的怒浪，一并往底盘那裂开的缝隙中涌去！ 如水银泄地，银瓶乍破，如水般的磁畴微械钻进任何能钻进的缝隙，填满每一处墨茗为它们规划好的线路，只半秒，整个巨球内的“裂纹”就被【银月矩阵】填满，化为坚硬的银色金属！ “核心”在墨茗体内急速运转，墨茗知道，现在才是开始！ “喝！”墨茗两大能力齐齐发动！ 填满缝隙的金属本质还是细薄的金属板，此刻在【银月矩阵】不要命的供给下飞快加厚变粗，又在【弹指归尘】的作用下分离出间隙，被坚固轻便的金属蜂窝结构撑满！ 瞬间，在楼顶莫明的视角，楼下的这个物质巨球，外观膨胀了起来，外表多出许多缝隙，那缝隙越来越大，露出里面的银色支撑！ 【汇聚】中央的“眼”依旧在散发庞大吸力，但这个中心已经被轻便、疏松、又坚固的蜂窝状泡沫结构填满，面对能承受吸力更大的、合理力学结构的金属构造，【汇聚】的吸力尚有不足。 泡沫金属板够厚以后，便开始分离出两块板，中间用许多生长出的梁柱支撑。等缝隙大到约五十公分，能钻进去人后，墨茗立刻松手，纵身跳入撑开的缝隙！ “莫明！”耳机里，传来墨茗喘着气的声音。 莫明已经看呆了，那下方的物质巨球已经变得足有三层楼高，但“疏松”了许多，他观察内部的角度更多，已经可以看到很多暴露出来的人了！ 他立即道：“球心为原点，北为X轴方向！单位长度一米，坐标(2，-4，3.13)！他伤情最重！” 墨茗领会，身体在银白的细窄“通道”中穿行，抵抗吸力，来到莫明所说的空间直角坐标系位置，手按金属，能力蔓延，清晰探知此人状况，【弹指归尘】发动！ 那人躯干里嵌入了一块半平米见方的平板玻璃，墨茗的能力延展到他体内，精准捕捉了玻璃形状大小位置，玻璃准确划过一道弧，大于此人轮廓的多余玻璃被分离开，【弹指归尘】继续发动，沿着他的轮廓把阻碍他的杂物清空，泡沫状金属打开一个大洞，连着一些土石，里面的人滑了出来！ 她拖着重伤员，【银月矩阵】早已渗入伤员的身体，切割索略微变粗，大概手术缝线粗细，细密织合，暂时封住了他最恐怖的伤口，没让他被掉出时当场断开。 放到外界平坦的地上，墨茗凝出一支银色针管，莫明看得清晰，正是三个月之前救过他一命的乳白色医疗微械。 墨茗目光毫无动摇，对着他心脏一扎！同时手快得看不清，瞬间抽出嵌在他体内的巨大玻璃板！磁畴微械立刻涌入补好最大的几根动脉，没有大出血的情况下医疗微械跟上，伤者微弱的呼吸几乎立刻稳定了下来。 墨茗扒开他的眼皮，双眼对视，等级C【心语】全力发动！ [活下去！] 伤者浑身一震，本已昏迷的意识被强行唤醒，他痛得呻吟。 咔咔咔，几支U形银锁将伤者牢牢困在地上，不让他乱动导致伤口破裂。莫明在上面已经打了120。虽然肯定已经有人打过了，不过他还是补了一个。 “下一个！”墨茗在耳机里道。处理第一个伤患，她只花了七秒。 “(-4，2.7，1.15)！” 墨茗返身钻入撑开的巨球，拉出浑身是血的伤患，再次施救。 “(3，3，3)！胳膊已经分离了！” 银尘凝聚，墨茗拔剑！斩开一个能力不方便分开的大型实心物体，又救出一个。 “(-2，-4，-5.2)！” 墨茗“嘿”地发力，巨剑插入小半球体那么大的铁架子撬开一道缝，两种能力齐动，分开足以过人的通道，再拉出一个。 “不远处被路灯砸中的车！里面有三个人！” 墨茗返身扑去，巨剑削开车顶，将里面的人拎了出来。 莫明忘记一切，墨茗忘记一切，只有报数和救人。 【银月矩阵】全功率运转，纳米级磁畴微械们聚集成股，盘旋在少女身周，随时待命。银光缭绕的少女穿行在阿鼻地狱，拉回一个个徘徊在死亡路口的人们。 很多年后他们都无法忘记那个被昏黄路灯和车辆火焰映照的银色背影，还有那一句句振聋发聩的“活下去”。他们坚信自己看到的，是天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