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沙包
很多时候,我们习惯把故事当成消遣,当成对人生的一种安慰,只是谁也不知道,故事里出现的那些桥段,某一天会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雪十三不知道,百里小歌不知道,花二落和云罗也不知道。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故事,并正在缓慢演绎。 距离马良庄已经很近很近,可越靠近这里,越发现气氛有些诡异。 百里小歌已经在前面的镇上买了一匹好马自己骑着,花二落与他并驾齐驱,天色逐渐暗淡,远方一片诡谲。 花二落勒住缰绳,说道:“小歌,气氛不大对呀,这都到马良庄地界了,怎么毫无人烟?” “我哪里知道?”百里小歌吐出一口气,喃喃道:“天快黑了,我们再往前走走,实在不行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花二落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一行人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他们不知道,现在的马良庄已经不是以前的马良庄,这个地界,也不专属于马良庄一家独秀了。 因为,就在不久前,一个九道山庄悄然崛起,短短时间里横扫四方,现在已经有凌驾于马良庄之上的气势。 入夜了。 夜凉如水,阴冷的晚风吹动马厩上方的横梁,陈旧的木头发出吱呀的声响。 熊渊蜷曲的身体不停颤抖,身上的伤口流出血水,有的微微化脓,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岚把他拖回来的时候,其余的奴隶没有一个人帮忙,或许用‘人’这样称呼对他们来讲并不合适,他们只是一具行尸走rou的躯壳。 看着颤抖的熊渊,岚的眼神中有种难以抹去的复杂和隐痛,她蹲在他的身边,不时用手安抚他,换来的,却是熊更大的颤抖。 “冷,冷....”迷迷糊糊的呓语从熊渊的口中传来,断断续续,越来越弱。 “唉..你又是何必呢?” 一声叹息,轻微却又那么深远,过了一会,岚抿着嘴,终于整个扑在熊渊的身上,这个女人,打算用自己的身体,给这个可怜的奴隶取暖。 老实说,这样的方式很有效,熊渊慢慢沉睡过去,只是所有人都未曾注意,贴在熊渊身上的岚,一双rou掌,紧紧地摁在熊渊的气海。 她竟然在给熊渊运送真气! 而且看熊渊熟睡过去的样子,这股真气一定无比醇厚,才能让熊渊的痛处消逝。 这个岚,竟是一名武功高手,那她为何会成为奴隶,还忍受那几名监工之辱?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岚自然不例外,她既然这般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别人又如何揣测得到? 那一晚,熊渊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女人开心的看着他笑,笑到最后又大哭起来,反反复复,不断重演,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岚靠在他的身上,睡得正熟,漆黑的头发散开,像是一大把黑色水草。 他突然发现身上没那么疼了,作为一个奴隶,挨打早就是家常便饭,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的抗打能力一次比一次强吧,熊渊自我安慰的笑笑,没有惊扰睡梦中的岚。 阳光终于照射进来,岚眯着眼睛从他身上爬起来,胸前的旖旎不小心泄露,让熊渊饱了一次眼福。 作为一个奴隶,女人的诱惑,并不太重要,但一大早就看到如此风景,心情至少是美丽的,本来还想多看几眼,几声喝骂已经从外面传了进来。 “都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当自己是大爷啊,快滚出来。”昨天那几名监工握着马鞭,大大咧咧的叫嚷,在他们眼中,熊渊这些奴隶比畜生还不如,畜生动作可快多了。 带头的监工看到熊渊,咳嗽一声走上前来,抬手就是一鞭子,熊渊本能的伸手去挡,鞭子却偏到了别处,那监工嘿笑道:“好小子,昨天一顿猛揍都死不了,命够硬的嘛,李二,把他带下去,陪总教头练练拳脚,他不是正好差个沙包么。” 身后一名汉子走上前来,一把揪住熊渊,嘿笑道:“小子,你走运了,能做教头的沙包,是你上辈子修的福气。” 熊渊就算再傻也能听出来,这个差事绝对是要人命的,且不说这个教头是个什么人,但说沙包这个词的含义,就足以让他胆颤心惊了,这一去,焉有命在。 他看着监工,哀求道:“求求你,我宁愿到后山干活,我多干一倍,好不好。” “废什么话,再啰嗦立马剁了你。”监工狠狠呼了一声,那李二揪着熊渊就往前远走,刚走到没几步,监工突然喊道:“等等。” 听到这个声音,熊渊暗自庆幸,这监头是改注意了吗? “带他到水塘去洗洗,一身脏不拉几的,总教头爱干净,知道不?”监工头儿嘿嘿笑道。 那李二点点头,扯着熊渊就出院了,其余的奴隶又重新去了后山。 岚看着熊渊被带走,动动嘴唇,未动声色。 这边,李二一路拉着熊渊,出了前院,一个硕大的池塘映入眼帘,这是一个人工池塘,是山庄准备养鱼的,还未投入使用,里面倒是注满一池清水,看上去让人眩晕。 熊渊站在池塘边上,身体抖得厉害,他从小就怕水,后来沦为奴隶,对于洗澡这个词更加陌生,看着满池的清水,他微微闭眼,愣是不敢下水。 后边的李二早就不耐烦,抬起就是一脚,揣在熊渊屁股上,大笑道:“下去吧你。” 可怜的奴隶发出一声惊叫,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头栽进水里,冰凉的水瞬间将他淹没,池子并不很深,齐腰的水,但对于怕水的熊渊来讲,这无疑就是九幽地狱,他慌张地扑打,口里大喊:“我不游泳,救命,救...救命。” 这样的动作,反而让他站立不稳,呛了几口水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够站立,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李二早就在池子边笑弯了腰。 “你个傻子,自己吓自己。”李二脸都笑红了,看在熊渊眼里,那就是**裸的讽刺,但他却无可奈何,只是低下头,开始揉戳身上的污渍。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洗过澡,好像是一年,又好像是一年零一个月,一池清水很快就变得混浊,李二见了,大骂道:“瞧你那德行,要是这池子里有鱼,估计也被你给熏死了。” 熊渊把头埋得很低,透过水面的倒影看清自己的眼眸,那是一双清澈的眼,但却不得不蒙上灰色的神采,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活的久一点。 因为收买奴隶的主人,不希望看见奴隶还有人性的一面,在他们眼中,奴隶,跟牲口没两样。 洗了半个时辰,熊渊被李二催促上来,又找了一身稍微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才将他带到一处广场之上。 说是广场,其实就是一个院子开发出来的,地面全是大青石板,坚硬无比,李二将他带到这里,便抽身退去,留下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人最害怕的是什么?是冷清和寂寞,还有潜在的不知名的威胁,倘若把你一个人关在空旷的房间里,四周随时都有可能冒出一个致命的东西,你会不怕吗? 怕,当然怕,熊渊现在就很怕,他的心脏跳得很快,血液流动的速度仿佛能听到声音,他站在那里,像是被宣判死刑的木偶,随时都会被人取走残喘的性命。 一声巨大的吼声传来,熊渊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然后世界颠倒了,他被人生生举过头顶,再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疼,全身都疼,那是rou体和大青石板撞击而产生的剧痛,就这一下,就足够他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一个魁梧的大汉甩甩手。满脸的络腮胡子配上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让人望而生畏,在这江南水乡,竟然会有此等粗狂汉子,真是忍让匪夷所思,熊渊大概明白过来,这个大汉,就是李二口中的教头了。 大汉看着熊渊,嘿嘿笑道:“你就是他们带来的沙包?也忒瘦了点,就你这身板,能经得住我几拳?小子,过了今天,可能你就嗝屁了。” 大汉说着话,在场中活动起来,挑了十八般武器依次演练,看在熊渊眼里,可谓是虎虎生风,但若真有高手在场,一定会鄙夷,因为这大汉的功夫,尽是些粗浅的把式,做这个教头,怕是有点言过其实了。 然而这样一个人,对付熊渊,绰绰有余。 他将最后舞动的大刀丢在一边,气喘吁吁朝着熊渊走过来,刚才那一下,经过这会时间的休息,得到了缓和,但看到大汉朝自己过来,熊渊呜呜道:“我命休矣!”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熊渊被当做沙包横竖的揍,这教头可谓是十八般动作全都勇起了,到最后他自己都累得不行躺在地上,而作为被揍的沙包,熊渊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傍晚时分,李二找了几个人将熊渊抬回了马厩,几人摇着头,嘿笑道:“估计是熬不过今晚咯。” 看着伤痕累累的熊渊,岚脸色古井无波,等李二他们走了,她才慢慢爬到熊渊身边,这可怜的男人只剩一口气,随时都有被阎王爷带走的可能。 其余的奴隶对此漠不关心,自顾自到头休息,这是一个冷漠的时代,关心二字,无比奢侈。 见所有人都没注意,岚贴到熊渊身上,手掌放在他的气海,像昨晚那样,又给他渡了真气过去。 熊渊睡得很熟,他梦见自己一只脚进了鬼门关,但关键时候,一个女人伸出手,愣是硬生生,把他给拉了回来。 等他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不那么疼了,岚靠在一边,脸色微微苍白。 阳光漫过她的侧脸,如此美丽,如此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