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华山之巅，是与非，今日论！（上）
七月十五。 华山之巅，落雁峰。 华山共分五峰，其中南峰山势最高，也是五岳最高峰，古人曾尊称它是“华山元首”，又因回归大雁常在这里落下歇息，因此又有落雁峰的名字。 慕容复一袭白衣，负手而立。 而在远处，一身浅灰色布袍的乔峰身形与他遥遥伫立，只是眼下他的眼神中暗含悲苦神色，仿佛天大、地大都难以有他一处容身之地。 “乔兄，此地名为落雁峰，乃是五岳中的绝顶，正好有资格来做你我二人交手的场地！” 慕容复似是看出乔峰心中暗含的悲苦，便突然开口道。 “落雁峰？” 乔峰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喃喃自语道。 同时凝目远眺，只觉登上此处绝顶，顿感天近咫尺，星斗可摘。举目环视，但见群山起伏，苍苍莽莽，黄河渭水如丝如缕，漠漠平原如帛如绵，尽收眼底。 一时间心中的悲苦与苦闷，也好似也被华山这高峻雄伟的博大气势一扫而空。 “我说过，此战无论结果如何，乔兄仍然是我的朋友……或者说，乔兄认为我慕容复没有资格做你的朋友呢？” 明白乔峰心中的感触，慕容复目光凝视着乔峰的身影，缓缓开口道。 “好，乔某难得有幸结交慕容兄这个朋友！” 乔峰闻言，当即仰天笑道。 人生在世，知己难得，而乔峰今日却偏偏遇到一个最懂自己的知己，心中悲苦之意当即又少了几分。 慕容复与乔峰二人遥遥相对，在他们二人身后远处，邓百川四人也出现在落雁峰上，当年受汪剑通托付重任的马大元也同样出现在了此处。 “乔帮主，慕容施主，你们二人都乃是江湖青年一辈翘楚，为避免中原武林折损英才，此番交手只论高下可否？” 作为见证人的玄慈大师，这时候也开口了。 慕容复与乔峰闻言，二人皆是同时点头。 慕容复望着乔峰，缓缓道：“乔兄，当日我曾在洛阳小试身手，可惜这一战我未曾领略到丐帮绝学降龙神掌的精妙，还望乔兄不惜赐教！” 乔峰拱手道：“乔某人也对慕容兄家传绝学闻名久矣了！” 慕容复先开口道：“乔兄，请！” 而乔峰闻言，则是语气认真道：“慕容兄，请！” 二人明明即将要动手比武，可这一刻却似阔别许久的旧友一般客气。 慕容复微微一笑，当即便使出了逍遥派的绝学“天山六阳掌”，只见他双手盘旋飞舞，招招进迫，身法翩翩如蝶飞舞，这便是逍遥派独有的飘逸之感。 一旁的玄慈见状，神色难得一凝，他身为少林主持，若论武学见识，天下又有几人能及他。 可偏偏慕容复所使的武功，却让他一眼看出了厉害之处，尤其这门掌法兼具飘逸与阳刚，其中刚猛之处，绝不亚于任何一门少林绝学。 包括他所学的大金刚掌在内！ 只是这般厉害的掌法，他却从未在武林中听闻过！ 而乔峰见状，当即高声叫道：“好！” 当日二人曾在丐帮洛阳总舵中一战，其中慕容复便使得是这门掌法，这可惜当初二人不过小试身手…… 如今二人再度交手，乔峰心中自然有了领教的心思。 随即乔峰身形当即便迎了上去，大手一挥，双掌齐出。 他这双掌一出，好似凭空里刮出一股嗖嗖劲风，此处二人又是身处华山之巅，这一股劲风好似混合天象，当即一股呼啸冷风从山顶刮来，一时间众人不禁都眯起双眼。 而就在这时，乔峰双掌已经闪电般推至慕容复眼前，感受到这股掌力相比半载前又有涨进，慕容复心中一喜的同时，当即也不敢大意，双掌一封，波的一声响，两股掌力相互激荡，冲将上去竟好似形成一股旋风。 二人这一掌相交，竟然不分高下，两下都暗自钦佩。 而一旁的包不同与风波恶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大惊。 半年前他们兄弟二人由于苦练武功，未曾陪同自家公子爷前去丐帮总舵，自然不曾见识到二人交手一幕。 如今见到这位丐帮的乔帮主掌力竟能与自家公子爷平分秋色，心中一时不由大惊起来。 二人掌力相交，看似平分秋色，乔峰却只觉双臂微微发麻，显然慕容复内力还是胜他一筹。可他终究还是乔峰。 常人遭遇强敌，一旦交手不敌，心中便会暗存惧意。 可乔峰得遇慕容复这般对手，心中反而有一股豪气滋生，愈挫愈勇的他当即手屈起食中两指，半拳半掌，向前打去，同时右手向里钩拿。 这一招本是降龙神掌中的“潜龙勿用”，一经使出，敌人极难闪避。 而此番乔峰却有所变招，足可见他是难得的习武奇才，临机应变之能，堪称出神入化。 “好！” 慕容复见状也不由开口赞道，明白乔峰这一招厉害之处，当即他也有所变招，左手化爪，右手虚点而出。 慕容复左手使得是天山折梅手中擒拿手段，既快且准！ 无论对手是谁，只要他左手三根手指一搭上他手腕，便就要受制于人！ 而右手虚点，劲气凌厉。 “嗤”的一声轻响传出，乔峰右手袖口多出一个食指般大小的空洞，而他右手则与慕容复左手牢牢抓在一处。 慕容复三指已经搭在他手腕之上，而他拇指竟也压在慕容复左手的脉门之上，一时间二人又拼了个平分秋色！ 可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传出，乔峰的左手与慕容复的右手却隔空对了一掌。 二人掌力相交，受此巨力相斥，二人同时顺手撒手，“砰砰”几声闷响传出，二人竟在这短短撒手的一瞬间，又比试起了拳脚，再也不复刚开始融洽气氛。 看着二人之间的切磋，逐渐有了那么一丝生死相斗的迹象，远处观战的邓百川四人眼中不禁稍稍多出一丝担忧来。 甚至就连玄慈方丈也不例外！ 他们二人这样做的深意，邓百川四人不了解，但他与马大元二人却是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引出那两个藏身于暗中的长辈。 慕容博谋划多年，只为复国！ 萧远山藏身少林二十余载，同样只是为了复仇！ 他们二人眼中一个一心为了复国，一个一心为了复仇，就算天大的事情发生在他们眼前，都决计比不上复国与复仇！ 但其中也有例外，比如乔峰和慕容复！ 他们二人都有子嗣，除非乔峰与慕容复二人危机到自身性命，他们二人才会可能现身！ 而今日这华山之巅一战，便是为了引出他们二人而设！ 不过既然要演戏，自然演个圈套，况且他们二人都对彼此惺惺相惜，早已有心想要领教对方武功。 如今假戏真做，倒也并不稀奇！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慕容复与乔峰二人已经是妙招齐出，激斗百余回合。 见到二人交手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包不同与风波恶这才明白，为何自家公子爷会偏偏对这位丐帮的乔帮主高看一眼！ 放眼天下，他的确有资格做自家公子爷的对手！ “嘭嘭”数声巨响传出，二人在这落雁峰上又是连续硬拼数招，二人掌力之磅礴，每每掌力交触那一瞬间，都好似一道晴空霹雳。 由此可见，二人掌力之浑厚刚猛！ “乔兄，你我一别半载，你内功进境实在令人惊叹！” 见到乔峰连续与他硬拼数掌依旧不落下风，慕容复不由开口赞道。 乔峰闻言，这才察觉自己竟能与慕容复交手百余招依旧不落下风，心中顿觉欣然。 心道：“这几个月来他南下巡视各个分舵，备历辛劳，却没想到功夫倒没搁下，反而更长进了。须知半年之前，他曾与慕容复硬拼三掌就已落入下风。” 慕容复开口提醒道：“不过接下来乔兄可要小心，我将会用上慕容家的绝学！” “好，我早就想领教慕容兄的家传绝学了！” 乔峰闻言大笑一声，当即便呼的一掌使出，一招降龙十八掌中的”见龙在田”，向慕容复猛击过去。 他见二人交手许久，依旧未能引出那二人，心中很快就明白了慕容复的想法，是以使上了十成力，要在数招间与慕容复分出高下。 慕容复见状，也是同时运起了家传武功斗转星移，似是要以”斗转星移”之术化解反制。 二人掌力刚猛劲急，这一番出手自是凶险无比，看得一旁观战的邓百川四人是脸色大变，而就连心知二人想法的玄慈见状，也是不住双手合十，低声默诵起了佛号。 “轰！” 好似平地一声惊雷炸起，顿时在这落雁峰惊起了无数飞鸟，黑压压的一片齐飞，霎时间就占据半片天空。 而慕容复与乔峰二人双掌已经印一处，伴随着二人磅礴掌力交触，二人脸色都不禁开始泛白，唯独眼神中开始大亮起来。 喀喇喇一声响，二人脚下经受无数春秋日晒雨淋的坚硬岩面，好似遭受克星一般，齐刷刷开始炸裂。 一条条宛若蜘蛛丝裂纹从二人脚下开始向外蔓延，直至停在丈许外…… “噗……” 乔峰最先支撑不住，受到激荡肺腑气血再也克制不住，突觉嗓子眼一阵甜腻，一口鲜血当即便从口中喷出。 而慕容复脸色泛白，好似没了血色一般，嘴角隐隐有血迹露出。 二人倘若死斗，他自然不会这般简单受伤，毕竟他内力之浑厚远超旁人，可为了营造出二人生死相斗的迹象，他不得已将内力压制住与乔峰相仿水准。 加之要为了乔峰安危考虑，适才的斗转星移便是将二人交手余波牵引至脚下，不然乔峰伤势只会更重。 “再来！” 乔峰受此重创，反而激荡起心中蓬勃战意，一双虎目生威，当即便随手擦去嘴角血迹，挥手攻将上来。 而慕容复见状，也是大笑一声，袖袍一甩同时迎了上去。 在外人眼中，二人这一招接下来不仅要分高下，还要分生死！ 顿时间邓百川四人面色大变，当即就有了上前相助的想法，而旁观的玄慈大师见状，也是神色一变，便双掌合十道：“二位施主，不可！” 可这一切好似迟了些，二人掌力即将又要交融到一处！ 便在此时，突听背后风声骤起。 下一刻便见一个灰衣僧人，脸蒙灰布，突然离奇闪身出现在慕容复身后，他探手一出，竟然想要相助慕容复一臂之力。 便在此时，半空中忽有一条黑衣人影，如一头大鹰般扑将下来，正好落在灰衣僧人和乔峰之间。 这人蓦地里从天而降，突兀无比，众人不由心生惊讶，待他双足落地，这才看清，原来他手中拉着一条长索，长索的另一端系在十余丈外的一株大树顶上。 只见这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冷电般的眼睛。 只是他与那灰衣僧人一般，同时探手相助起了乔峰。 二人隔空掌力相触，二人身子同时剧烈一晃，不由向后退出数步，他们二人竟也是不分高下。 黑衣人与灰衣僧相对而立，过了好一阵，始终谁都没开口说话。 众人见这二人身材都甚高，只是黑衣人较为魁梧，灰衣僧则极瘦削。 而乔峰与慕容复神色却是复杂，乔峰是既欢喜又激动，同时心中一种难言的情绪，而慕容复眼神中却满是复杂之色。 又过良久，黑衣灰衣二人突然同时说道：“你……” 但这“你”字一出口，二人立即住口。 再隔半响，那灰衣僧才道：“你是谁？” 黑衣人又道：“你又是谁？” 众人只听二人所言，心中都道：“原来都也是个老和尚。” 而玄慈望向二人身影，却是不住低声默念起了佛号，显然已经认出二人身影。 那灰衣僧道：“你在少林寺旁一躲数十年，少林派武功秘本盗得够了么？” 黑衣人道：“我也正要问你，你在少林寺旁一躲数十年，少林寺藏经阁中的抄本抄得够了么？” 与此同时，灰衣僧人与黑衣僧人都互相认出彼此。 这二十余年间，他们都藏身于少林藏金阁，彼此撞见了也不止一次，二人相斗了也不止一次，但每次都难分高下。 没想到今日，他们二人又在这华山之巅相逢，同时不可避免交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