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九章 湍流（三）
依莱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气势昂然的军队就是三大公爵的联军，而更令他惊诧的事情还在后面。 骑兵海涛涌到村子门口就停下，朝两侧散开，分出一条大道，三名身披华服的男人骑着高大战马，他们尽皆气势不凡，眼神凌厉不羁，上位者气势尽展无遗。 看到凌然凶煞，对他们大军毫无惧意的黑甲骑士，他们相互对望一眼，暗中点头，这就是此次他们要找的目标，他们同时翻身下马，阔步走入村子，方向赫然是茕茕独立于黑甲骑士中央的那个帐篷。 三位公爵所属的三个古老家族，同为千年前开辟飞翼王国的利剑，有着深厚的底蕴，现在联合起来对抗中央皇室，胜负也能达到四六开，可以说实力惊人。 掌握广袤的领土，背后有着强盛的家族，他们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飞翼国内也就霍克皇室值得他们如此对待，但今天却联袂来到原野的偏僻乡村，所图谋的事情必然没有那么简单，依莱心脏加速跳动着，隐隐觉得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即使身边没有亲卫跟随，拥有大骑士实力的三位公爵所带来的压迫感也十分之强，如同叱咤丛林的狮王。 骑士队长波文神情凝重，身上斗气已然燃烧起来，除了他之外，其他十几人同样燃起斗气，而未到骑士级的骑兵们则跟随在他们后方，组成紧密战阵，宝具光华闪现，血气精神意志凝聚成一股庞大的势，空气变得越来越沉淀！ 就在双方越来越近，冲突即将爆发的时候，平淡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波文，在宾客面前不得无礼。” 比起气势凛然的两方，这个声音完全没有威慑力，然而就是这样清淡的语调，压下了煞气腾腾的骑兵们，他们不发一言退到两侧，并列相对，举起的长枪在空中交叉抵触，不再是咄咄逼人的姿态，而是军中骑士迎接强者的仪式。 三大公爵同时收回身上散发的压力，呈品字形前进，每当他们跨过五米的距离，前方相交的长枪就扬起撤回两侧，让出通畅的道路。 走到帐篷前，三人顿住脚步，隔着一层灰色的帘布，通过等待内间主人的邀请，以示尊敬之意。 “三位公爵无需如此多礼，请进。” 卡戎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带起一阵自内卷出的轻风，门帘被无形的力量托向两侧，直至三位公爵进入后方才落下。 “安德鲁（亚萨、达伦）见过德尔阁下！” 被飞翼人视为骄傲雄鹰的三位公爵并没有端架子，在一开始就行礼将自己摆放在下位，事实上元气大伤的他们也没有资格与冉起朝阳的德尔家就讲条件，此番前来他们是为了寻求合作，保全自身。 “德尔见过诸位公爵。”卡戎的眼睛如同湖泊一般平静，毫无凛人之威，这让三位公爵产生见面不如闻名的感觉，除了过分年轻，对方并没有其他独特的地方让他们感到意外，与流传的并不符合。 尽管心里泛着疑惑，但三人还是在此间主人的示意下就坐，他们也不想进行贵族之间的无聊寒暄，开门见山地道：“德尔阁下，此番我等前来是来寻求合作，谋取共同利益的。” “我明白，说出你们的要求。” 无论是对方的到来还是说出的话语都没有惊起卡戎心中半分波澜，与霍克皇室作对、使出禁术还没办法取得胜利，三位公爵很难承受这等压力，求助于他并不令人意外，毕竟只要德尔家不是想鲸吞飞翼，双方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对于卡戎的直接，三大公爵略感意外，但没有遮掩的交谈更有利于合作进行，于是为首的安德鲁公爵沉声道：“我们希望德尔阁下您不要与霍克结盟，并在今后施以实质压力，我们会积极配合，让其一步步陷入泥潭。” “最终的后果便是霍克衰落，和贵国前皇室一样走下历史舞台，飞翼分成数份加入托尔斯联邦，到时候阁下您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取您攻略的土地，我们三公爵也能保住祖上赐予的荣光。” 三大公爵敢这么说，那是因为他们想得很彻底，通过种种迹象，他们察觉到德尔家无意覆灭飞翼，这个猜测可能是错误的，但是事实上如果对方如传闻那般恐怖，想要做什么事也没人能阻止得了，不如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假设对方不以覆灭飞翼为目的，那么他们提出的理想结果完全可以实现，除了国家解体、皇室衰落，他们三公爵、德尔家、托尔斯联邦都是赢家，而其中德尔家获利最多。 如果换做以前，卡戎会思索办法压榨对方，以达到家族利益最大化，但此时他发现这些事情竟是如此索然无味。 眼看着他默然不语，三位公爵心中不由一沉，做好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心理准备，随后便听见卡戎道：“你们的建议不错，不过德尔家还需要皇室名义的册封之剑，浮于表面的同盟还会继续，你们觉得” “我等自然不会苛求，只要德尔阁下您不在实质上支持霍克，合作即可进行。” 安德鲁公爵如此回应，其他两人同样表示赞同，事实上能如此轻易达成口头约定，对他们来说已是意外之喜，不过口头上毕竟只是说说，只有契约的束缚，才能让合作有基础的保证，所以他们相视点头，达伦公爵从怀中拿出先前准备好的契约。 契约由坚韧灰牛皮制成，上面遍布充满神秘奥秘的花纹，中间暗金色天平占据相当一部分的空间，震荡着沉稳有力的波动。 为了达成这次合作，三大公爵也是下了血本，这份奇克萨斯之约是达伦家族传家宝，单论价值并不比真器低，所产生的契约束缚力也是极强的，违背契约者会背负上失信者的诅咒，冥冥中可削减大量生命力。 达伦灌入斗气，奇克萨斯契约悬浮飘飞于空中，释放绚丽蓝芒，天平从平面中延展出来，化作立体实物。 “于公平公正见证下，今日我等起誓，安德鲁、亚萨、达伦、德尔四家结为同盟，政治、经济、军事三者联合，共同压制霍克皇室，其一，不得背叛盟友，其二，不得不尽全力，其三以上为最基本原则，缔结契约者不得违背！背信弃诺者将承受契约反噬，于诅咒中逝去生命，化作一抹风沙！” 聆听完起誓者请求，契约绽放的蓝芒在空中铭刻出一行行文字，正是契约条例，最下方鲜红如血的一行则是附带的诅咒。 三大公爵率先伸出手掌，一滴精血自手心浮现，手掌一震，精血落向契约，在其上化为他们的名字，浮现他们容貌的影像，阴沉脸色的达伦，愤怒的安德鲁，骄傲的亚萨，这份契约能将契约者性格中最突出的特点显现出来。 亚萨公爵向卡戎致意道：“德尔阁下，请！” 卡戎抬起眼皮，殷红之血自眉心渗出，自行向契约激射而去，三公爵不动声色盯着契约，他们也想了解德尔家主归根到底会是怎样的人。 契约很快将精血吸收，三公爵不由心中一窒，浮现在契约上的卡戎影像令人感到惊悚，那是一张毫无生机人气的脸孔，密密麻麻的血丝遍布每一处，眼孔中的暗淡红芒渐渐熄灭，形成空荡荡的黑洞，但又似乎有不一样的东西在孕育，令人感到不安。 在几人想要深究的时候，影像骤然消失，契约已然完成，暗金色的天平绽放出耀眼光华，在光华中碎裂为点点荧光，落在四人身上。 “契约已成，三位不必担心今后之事，详细的事项我再派人与尔等商谈，现在我将启程前往贵国王领。” 淡淡扫了三公爵一眼，卡戎自座位上站起身，走出帐篷，朝波文骑士点头示意可以准备离开。 三公爵也俱皆起身恭送，详细事项只有留待一切安定下来才谈得了，今日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契约显现的那一幕，他们心中很难释怀，对方究竟处于什么状态，看似虚弱却又如斯可怖。 不过此时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为了辟除往后三公爵投靠外来者的风言风语，他们还得清除这座村子，周边十里范围内也不应该有生者。 三公爵眼中闪过杀意，他们是为了崇高的家族才与德尔家合作，但于国家来说他们毕竟是不忠者，于名声不好，所以愚民们，要怪就只能怪尔等活在这等乱世，还没有反抗的力量。 当屠杀的火焰在村中燃起之时，黑色铁骑已在原野奔驰得越来越远，最终化作一团黑点消失于远处的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