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七章 归途（三）
在离开流民营地之后，黛妮发怔地看着双手，这一刻她觉得很无力，哪怕她力量完全恢复，她同样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飞翼王国与她现在的状态一样，身后这个男人想放开就放开，想拥抱也只需给手臂加上一点力气就足够了。 战马睁着硕大而明亮的眼睛，在宽阔平地上奔腾得畅快淋漓，狂风扑面而来，让两人的衣角猎猎作响，良久黛妮才开口道：“如果我屈从于你，你真的会遵守诺言？” 卡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扬起马鞭，指向在加文士兵呵斥下工作的褴褛流民，“当初加文领混乱不堪，德尔家到来后虽一战而胜，但之后乡镇地区小规模起义反抗接连不断，有心人煽动、引诱普通群众加入，所以我命人颁布公告：纵容帮助反叛者的人必将得到惩戒，而顺应统治、安分守己的公民将得到恩惠。” “听从劝告的飞翼人现在有加文军队保障他们的安全，在生产水平恢复前所需生活物资都由主城拨给，而选择不相信的人，现在要么永眠地下，要么举家成为被奴役的流民。德尔家向来言出必行，我亦看重自身的荣誉。” “我明白了，我会宣誓效忠德尔，永世成为你的利剑。” 当心中天秤倾斜落定的时候，黛妮长期坚持的信念也同时支离破碎，颓然疲软的身体向后靠去，与卡戎的身体贴在一起，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介怀。 “明智的选择。”卡戎稍微搂紧女孩，不再用言语刺激对方，原本他还准备了一些剧本，现在看来是无需派上用场了。 随着黑色骑士长靴轻轻一拽，战马便察觉到马镫的磕碰，不太满意地吐了一个重重的鼻息，将速度慢慢减缓下来，此时它身上只蒸腾出极少细汗，在阳光下反濯着点点晶莹。 在靠近流民工作区域的时候，身着褐色皮甲、凶神恶煞的加文士兵准备上前询问来历，一直落在后头的黑甲骑士立刻策马绕到卡戎前方，给这些作死的加文士兵出示令牌。 “附属军见过大人！”加文附属军的士兵连忙下马行礼，在德尔军人面前，他们天然就矮了一头。 “交代下面的士兵，不要打扰我身后这位大人，违者轻则鞭刑，重则处死！” “我们绝不会冒犯到那位大人，请您放心！”加文小队长詹姆信誓旦旦地承诺着，跺地的右脚让泥土草屑飞溅而起，划着不同的抛物线落下。 詹姆随后转过身，对众人道：“科林，汉尔森，你，还有你，去通知兄弟们，有一位身份尊贵的大人前来巡视，让他们守好自己的工作岗位！” “是！”众人应诺，骑上马背四散离开。 分配完工作的詹姆，立刻将凌然气势收起来，巴结地对黑甲骑士道：“大人，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他们会完美完成任务的。” 黑甲骑士淡淡点头，转头目视家主大人靠近流民的施工区域，詹姆看到冷酷无畏的德尔军人都这般慎重，自然知道卡戎来历不小，不由偷偷多张望两眼。 看到共骑一马的两人，詹姆心中不由啧啧称奇，德尔军队中可不像飞翼王国充斥着贵族军官，他们都是纯粹的军人，现在竟然出现了不似军人的人物，不过带着女子来这种脏乱地方可不怎么合适。 清风拂起湛蓝的头发，阳光落在黛妮瓷白的肌肤上，曾经英姿飒爽的女骑士，此时却是显得有些娇弱，另有一番惹人怜惜的动人美态。 被奴役的飞翼人一阵sao动，各色各异的眼光探视过来，不过耽误工作的后果就是被加文士兵用鞭子抽得皮开rou绽，有些徘徊在承受极限的人被直接打翻在地，无法再站起来。 “没死给我站起来！” 啪啪的抽打声狠辣刺耳，对于跪伏在地的男子，加文士兵并没有任何心慈手软，是真的准备将这人活活打死。 围观者对这样的场面反应很麻木，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仿佛这件事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他们刚被煽动的时候很有勇气，但见识到真正的鲜血与死亡后，他们就成了一群懦夫。 卡戎手指轻弹，劲气激射而出，准确击中在空中落下的长鞭，将其截为两段，加文士兵顿时诚惶诚恐，不知道自己哪里触怒了大人物。 “今日暂且留他一命，明天如果他还是无法工作，就不必再给他分配食物。” 听到卡戎并无怪罪的意思，这名加文士兵心底松了一口气，连忙恭维道：“大人，你的仁慈与睿智让莱利感到由衷钦佩，我在这里替罪人感谢您！” 卡戎没有多说什么，骑着马越过他们，直到距离远了，才听到黛妮的低声道谢，他心中不以为意，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骨瘦如柴的流民用木制农具梨翻凿开地面，通过箩筐将泥土一筐筐运到地面，倒入盛放的推车上，由其他人推走。 “一般情况下，让他们在矿场矿场服役不才是最有利的方式？” 黛妮看不明白一道道从远处延展而来的沟壑，以及驱使流民来做这件事的目的，趁着两人关系没有那么尖锐，便试着旁敲侧击。 “铁轨与列车比那点矿石有用得多，只要西海岸以及加文三领开通列车，就能实现物资、人员的快速调动。”卡戎没有欺瞒的意思，这些事情迟早也是会公诸于众，并非什么机密，“铁路通车之后，对沿途地带的好处显而易见，可以让这几个地方的人生活水平上升许多，最受也能摆脱现在的原始落后。” 这样毫无根据的贬低让黛妮冷哼一声，她并不知道自己印象中的德尔家领地已经成为过去式，变革的不仅仅只有德尔军队，连同南方区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 加文城。 沉寂许久的城主府今夜灯火通明，橙黄明亮从大小不一的窗户中透出，缀缀人影不时经过，高级将领、中下级军官、情报负责人、筹建开拓团以及归顺德尔家的加文贵族，从各地汇聚到城主府的候客厅中，哪怕不一定能得到召见。 咔擦！银手柄下拉，在樟木门轻轻推开后才慢慢回到原来的位置，代表加文贵族的奥尼老骑士带上门，转身沿着一尘不染的盛红地毯行走，在桌前五米的地方，他停下脚步的同时屈膝跪地，低下银霜染鬓的头颅：“亚弗列得·奥尼，见过伯爵大人！” “起身吧。”卡戎翻看着情报部递交的文件，淡漠地说着。 奥尼谢过恩典，又侧身向坐在旁侧沙发上的奥丽薇亚、黛妮两人躬身行礼，“奥尼见过两位夫人！” 奥丽薇亚矜持地点头，高贵而淑雅，旁边的黛妮面目表情地看了奥尼一眼，心里对其口不择言感到恼怒不已。 “海尔城重建的进度如何？” 听到询问的奥尼骑士精神一振，立刻将准备好的腹稿和盘托出，考虑到卡戎不喜长篇大论，他便只简述重点要点，“货仓区的建设已经完成，城内外铁路搭建已经完成，只差与路段衔接....” 卡戎静静地听着，在奥尼说完后才微微颌首，“这件事你们做得不错，接下来加快加文领铁路网以及沿途堡垒的搭建，可以先安置部分流民，尽快恢复正常社会秩序。” “一切遵从您的安排。”奥尼老骑士郑重回应，上个月作为加文领代表前往德尔家领地，当时所受到的震撼至今还历历在目，相比之下加文领简直不堪入目。 人往高处走，加文贵族同样如此，他们原本是被迫屈从于德尔家族，现在却是决心追随，为了加文领的发展以及他们这个阶层的利益，无需卡戎鞭笞，他们也会尽心尽力完成任务。 在奥尼准备开口告退的时候，卡戎却是介绍起奥丽薇亚她们，“奥丽薇亚是我的夫人，也是贵国皇室王女，黛妮则是我亲自赐予德尔姓氏的骑士，今后她很可能代替我坐镇西海岸，那加文、赤腹鹰、尤拉达所有军队将由她管辖。” 奥尼心中大震，他可以理解夫人的身份，毕竟贵圈联姻很正常，但另外一位就实在太出乎意料。 虽然黛妮身上游离的虚弱气息让他深感困惑，但奥尼却不认为身为枭雄的卡戎会做无意义的事，果断跪地以示臣服，殊不知黛妮已经怔若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