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山岳安平（二）
“因为当年武王手里拿的那柄黄钺。”说着，司巫偃又蘸了点酒，弹到画中。 战车上的周武王扬起左手的斧钺，右手挥动白旄旗帜。 “这是……”缙黎仔细一看，“这就是史书中记载的‘左丈黄钺右秉白旄’？” 昨天风隐还特意提过这个黄钺的问题，只是被这两个老头儿莫名其妙糊弄过去，这会儿怎么又突然愿意说了？ 伯阳和司巫偃对他点了点头，“正是这柄黄钺，奠定了我周人的天下。” 司巫偃手指一滑，画面上三个人开始叮叮当当的凿山。 “当年太公吕尚，就曾经告诉过武王，有神葬于霍太山，于是便密令大夫散宜生与南宫适，一同前往霍太山，凿穿山脉，打开了那位古神的墓葬。” 画面上的小人挖出了一具棺椁，从中取出了一柄斧钺，蹦蹦跳跳送到了周武王手中。 缙黎看着忍不住暗想：这个画风实在是太抽象了，不符合眼下严肃的气氛。 “战场之上，武王挥动黄钺，那些商人的士兵就像被何人cao纵了一般，拿着武器冲向了自己的占有，正是因此，武王才能以少胜多，取得胜利” 姬桓听完默不作声叹了口气，“……周人并不是以仁义建国？” 缙黎咂舌：完了，少主塌房了。 然而紧接着，姬桓却又说道，“他们如何立国与我无关，只要我自己以仁义为准绳就够了。” 嚯，这都不塌房？不愧是你。 缙黎在心中感慨完，又问伯阳，“那后来呢？” “后来啊……”伯阳皱起眉，“后来，古神的神器凡人怎能轻易使用，武王用了那一次，身体收到重创，从此沾染大病。” “所以才会有周公旦为武王做法延寿之举？” “正是如此，但是没想到，周公旦受到了武王的告诫，又把剩下的事情记录下来，这才有了这份不为人知的玉册” “那……”缙黎想了想，“那柄黄钺后来怎么处理了？” “从成王继位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东西，无论图册还是典籍，再也没有见过这股黄钺的记载，也许被藏在了某个地方。” 司巫偃闷头喝了口酒，“这黄钺……不过也好，本就不是凡人之物，留在烦人手里终究是祸害，就连周武王这勇武无双之人用了一下都百病缠身，这种东西，消失了也好。” “三百年兴衰，不是这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伯阳起身掸了掸袖子，“走吧，我们去看看这太华山的祭坛，与你们在霍山看到的，是不是一样。” 前方是一道险壁，缙黎过去探了路，见到前路险阻，便回头示意了姬桓。 姬桓冲他点点头，转身说道，“太史公、太祝公，前路崎岖难行，您二老年岁已高，不如由我们给您二位负上山去罢。” 听到这话，司巫偃嘻嘻笑道，“他还真是和他爹一模一样咯！” 伯阳点了点头，神思飘远，回到了八年前。 ------------------------------------- “太史公、太祝公，这山路崎岖难行，您二位年岁已大行动不便，不如由在下给二老负上山去罢。” 霍太山的山道间，一支二十余人的队伍正艰难地向山顶攀爬而去。 山中苍林翠柏葱葱郁隆，因为人烟稀少，只依稀可见有采药医人、驺虞猎户所踏出的小道。 这队伍的为首者头冠武弁，一身轻便的褐色犀牛皮甲，腰间扎着弓箙箭袋，手中横着剑，指挥着十来个武士模样的人正披荆斩棘开辟道路。 首领左右探望一阵，才回到队伍，对跟在队伍末尾的两个老者这般言道。 那人正是姬桓的父亲，周王虎臣姬玄。 “怎么，你欺我们年老不成？须知这登山礼神，一步步走上去才显得虔诚。更有甚者，需拾级而上……” 没等太史伯阳说完，姬玄已经伸展开熊腰猿臂，一把便将伯阳干枯瘦小的身子背在了身上。 “缙午，”随后他对身边一个年轻人使了个眼神，“太祝公。” 后者一笑，“宗主放心。” 说罢，将愣在一旁的司巫偃背到身上。 随即两人踏石如泥，如履平地般向山顶阔步而行，身后众人见状，也追随了上去。 只是姬玄虎步如风，不多时已经将众人甩在了身后。 转过一段崎岖山路，忽然看见一段平坦通途，横亘在两个山头之间，分明是人工斧斤锛凿所开凿出的。 “且慢，先把我放下来。” 听见太史伯阳如此说，姬玄停住脚步把他放下。 伯阳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垫着脚连敲了几下姬玄的脑袋数落道： “你也是这么大人了，怎么做事还是这样毛手毛脚？我这老骨头早晚让你拆散不可……嗯……这地方有些古怪，咱们在这儿等一等郑伯他们。” “太史公教训的是。”姬玄从怀中取下装水的皮囊递给伯阳，自己横戈戍卫在侧。 缙午的脚程虽不如姬玄，但也没慢多少，紧跟而至。 司巫偃自他背上跳下来，朝伯阳笑道，“有人背着还要抱怨？我就觉得挺好，这个山我自己爬上来，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呢！” “那是你自己懒，别带上我。”伯阳白了他一眼。 伯阳看着姬玄，感叹道，“没想到啊，当年那毛头小子，如今已经出落得一表人才勇力无双了。你父亲战死前把你托付给我，我还真怕教不好你呢。” 喘息片刻，见此间无人，太史伯阳与虎臣姬玄竟拉起了家常话。 “对啦，算来明朝甲子朔日，就是你家桓儿的八岁生辰了？” “承蒙太史记挂。”姬玄说着，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浮起一丝幸福的笑容。 “真是好啊，你父亲叫姬崇，你叫姬玄，你儿子叫姬桓，你家三代算是把夏、商、周集齐了！” “这又是何解？” “教你的书一点都不记得了么？当年大禹的封地在崇，夏后氏将兴之时，祝融之神降临于崇山；而商人之祖，则是玄鸟降生，宋国那帮人不是整天唱什么‘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吗？至于本朝嘛……” “本朝武王伐纣，灭商兴周。后来为了庆祝胜利，武王制作了《大武》之乐，乐舞之中有一章就叫做《桓》，讲述在‘牧野之战’时，将士如何勇力昂扬。” 略带喘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带着余下的人从后面跟上。 男子身着戎装气度不凡，眉宇之间却带着一丝忧郁的气质，正是周天子的叔父，郑伯姬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