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须臾莫忘
听了殷弓的建议,缙黎一路跑到废墟中间,见六十四卦还漂浮在空中,虽然脆弱,但仍在缓缓转动。 而封印夔魖的法阵在一次次的冲击破坏下已经千疮百孔、岌岌可危。 “用你的神力劈开它。”殷弓提醒道。 “你确定?不是坑我?”缙黎握着剑柄,尚有一丝犹豫。 可身后水龙的咆哮一声声传来,近在耳边,他也顾不得许多,心下一横挥剑斩去。 伴着一阵玉碎的声音,缙黎感觉长忆剑似乎划破了什么。随即他眼前一白,再睁眼时已身处另一片天地。 这是一座更加古老的庙宇中,看上去玄而又玄,四周漂浮着甲古文字,还有各种青铜器上才会出现的神鬼兽面。 缙黎慢慢向前走着,从文字、兽面中穿过,似乎触碰不到那些漂浮的图像,可兽面却在他经过后如水纹一般涟漪绵绵。 庙宇正中站着一位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四十来岁,留着三缕长髯。 中年男子一袭白衣,身披珠络,长发散于肩后,额前戴着一个向上翻卷的官帽,那顶官帽黑白相间,玄表朱里。 “你是?”缙黎试探道。 “缙黎公子,不认得在下了吗?”男子笑了笑,微微欠身,“在下便是殷弓。” 缙黎有些愣,他原以为殷弓应该是个二三十岁、年轻有为的青年王子,没想到竟是这般年岁,身形看上去比嬴世还要健壮几分。 但他身上穿的是殷人王子所崇尚的白色服饰,头上戴的是缟冠玄武,这都是商人贵族的服饰。 这人的确是殷弓。 自称殷弓的男子笑容爽朗,解释起来,“大凡魂魄,本无真形,只是此处不受阴阳规矩的约束,在下才得以用真貌与缙黎公子相见。” 缙黎向四周打量起来,问道,“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缙黎公子不是猜到了吗?此处便是当年吕尚封印我与夔魖之地。” 夔魖?对,我是来放出夔魖的…… “那夔魖又在何处?” 闻言殷弓侧身让了几步,指向身后笑道,“你往那儿看。” 只见他所指之处浮着三条细细的丝线,线上泛着玄色、青色和熏色三种不同颜色的光。 这就是三巫抽取灵力的线?缙黎顿时明白过来,与殷弓一同顺着这三道光向前走去。 原本他还觉得走得太慢,怕耽误时间,可殷弓却笑了起来。 “缙黎公子不必急躁,纵使此间积年累月,也不及外界须臾之刻。” “那你被关了五百年……”缙黎有些不自在,这里岂不是已过千年万年? “是啊,我究竟被关了多久呢?”殷弓的嘴角向上弯了弯,仿佛对此并不在意。 缙黎转回头不再看他,只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难怪那天晚上在馆舍初遇时,他问了句“现在是何年月”,也难怪三巫仅凭夔魖的力量就能行如此逆天之事。 二人沿着光线走了不知多久,远远见到一个小丘般的黑影,卧在地上都足有两三丈高。 夔魖的头如龙,四目两睁两闭,身形如牛,四蹄似虎爪,踝骨上的毛如火焰般明亮。 它的四爪和嘴上都被虚无缥缈的灵力锁链拴了起来,那三根细细的丝线连在它的脊背之上漂浮游荡。 夔魖的闭目紧锁,看上去十分痛苦,可两只瞪目睚眦,直视二人,眼神里的防备十足。 “那,斩断那根线?”缙黎说着抽出长忆,对着三条光线比划了几下。 殷弓摁住了他的剑,轻轻摇头,“便由在下动手便是。” 他解下冠冕,挽上发髻,扎好袍带,从怀中掏出一把利刃照着夔魖的腹间用力一划。 不过,并没缙黎有预想中的腥臭散出。 只见夔魖四目猛然睁开,用力甩着头,嘴上的锁链也扯得铮铮作响。 还以为这夔魖是个铜皮铁骨,怎么一下子就被殷弓开了膛? “老朋友,没事,没事啊……”殷弓低声安抚,一手扶着夔魖的身躯,另一只手却伸进它的腹中,不知在摸索什么。 缙黎一直觉得这位殷弓公子与自家少主在言谈举止间颇有相似之处,此刻看他这般行径,不仅代入了姬桓的脸…… 他揉了揉眉心,嗯,果然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殷弓的手在夔魖的腹中乱掏,后者的侧腹和腰间不断有手掌印浮现出来,一个接一个,此起彼伏。 只听他笑了一声,随即扬手一抽,一把三尺来长的兵刃被他扯出。
那兵刃周身绕着一圈黑雾,似乎是雾化的血气。 殷弓将其拎在手中挥舞起来,上面的黑雾渐渐消散,已经可以看出那是一柄铜刀,外形与嬴世的那柄玄乌长刀有几分想象。 “这就是……商王太甲的照胆刃?”缙黎问道。 这刃被夔魖吞掉的时候不是一堆碎片吗?难道这怪物还是个熔炉,把这兵刃重铸了? “正是。”殷弓抚着刀身,像是在安慰另一个老朋友,“父王当年将这刃赐予我,可我却辜负了父王的嘱托……” 夔魖的伤口开始愈合,它动了动,身上的锁链跟着动了动,哗啦啦直响。 缙黎看了它一眼,转头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只见殷弓一刀挥起,将那些束缚着夔魖的枷锁一一斩断。 “你有这本事,为什么之前还会被困在这里?”缙黎说着皱了皱眉。 殷弓笑了笑,“阴阳不相容,阁下至此便已经打破了阴阳的平和,何况若非借助阁下的神力,在下也斩不断这枷锁啊!” 我的神力?缙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这才发觉淡淡的金芒正顺着经脉从手心中流出,散成星星点点。 若非对方坦然告知,实难注意。 “阁下也不必担心,在下并非小人,不会强取他人之物。只要离开这里阁下自会无恙,但是,强取我大邑商冢邦之人……” 殷弓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夔魖——只见夔魖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发,咆哮着挣断背脊上的三条线,毛色已经鲜亮无比。 “线索已断,三巫必败。”他笑道。 缙黎扣住手臂上的刺青,也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去吧。” 然而殷弓却只是看着夔魖,见它低声咆哮,口鼻间还喷着白气,于是调侃道,“怎么了?是气衰了吗?” 说罢,他转头向缙黎问道,“缙黎公子,在下尚且欠你一个人情,你可还记得?” “记得。”缙黎看了看夔魖,又看向他,“那天晚上出现在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