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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雪如残阳

    第八十章雪如残阳

    熊倜感到自己思绪紊乱,难以控制,这似乎是中毒的迹象,但张小亮这道暗器破风而来,绝不容他多想,熊倜侧身一闪,却感到身体僵硬麻木,咽喉要害避开飞来暗器,右肩竟被划破一道伤口,却不感觉疼痛,稍稍一阵酸麻传遍右臂,渐渐扩散。鲜血渐渐渗出,滴滴滑落,染得雪地一片红似残阳。

    冷月影手起刀落,这一招着实简单无奇,但自冷月影手里发出却令人深感诡异,因为冷月影的招式实际上并不算招式,简单明了,双手握刀,目标明确,这一招发出,张小亮施展身法却避无可避,左手齐腕而断,凌空飞起,划出一道鲜红血影,“砰”的一声坠落在地,丹青高手泼墨一般瞬间染红雪地一片。冷月影步步紧逼,每向前一步必出一刀,招招直向张小亮命门要害。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张小亮却额头冷汗直流,面色惨白,他诡异迅捷的快刀招式,灵活多变的身形步法,在冷月影的刀法面前却屡屡无效,因为冷月影的刀法不同于江湖中任何一种刀法,这怪异的刀法每一招皆霸道有力,绝无虚招,以攻为守,攻守兼备,招招必向对手要害之处,且招招必以全力击出,气势摄人肝胆。

    张小亮此时方才注意到,冷月影的刀法不但怪异,这柄刀的形状也不同于任何一种江湖中所见过的刀,冷月影的刀窄而长,前部稍有弯曲,湛蓝的寒芒耀人眼目,令人不寒而栗。一刀劈来,张小亮单刀一挡,“嘡”的一声竟被冷月影削断刀刃。张小亮且战且退,顷刻间浑身大汗淋漓,湿透重衣,冷月影依旧不紧不慢,每出一刀必向张小亮要害之处,片刻之间张小亮浑身上下已有二十八处伤口,深浅不一,有轻有重,却皆是鲜血淋漓,长街之上印出一道数丈长鲜红的痕迹。

    熊倜努力使自己睁开眼来,怎奈双眼眼皮灌了铅一般沉重万分,屠龙镇的长街寒风凛冽,眼前的厮杀令人胆战心惊,怎会有这莫名的瞌睡阵阵袭来?熊倜模模糊糊看到冷月影长刀气势咄咄逼人,张小亮早已捉襟见肘,必败无疑;他还看到王猴子悄然回身,带着诡异的微笑望着他,吴老憨与柳拐子两人一脸讥诮,瞥了他一眼便回身若无其事地欣赏雪景中这场难得的精彩厮杀。

    冷月影一刀横切,势可破风,张小亮此时早已精疲力竭,闪避乏力,胸前顿显一道一尺来长鲜红伤口,冷月影眨眼间上前一步,长刀似有千钧之力顺势砍下,立时鲜血飞溅,半截手臂凌空飞落于雪地之上,前端惨白的手掌依旧紧紧握着那柄断刃弯刀,此时张小亮双手已失,绝无还击之力,但冷月影并未停手,长刀向前一送,“噗”的一声穿透张小亮身体,刀尖自后背刺出近乎一尺,滴滴鲜血缓缓滑落。

    王猴子吴老憨柳拐子三人原本隔山观虎,神态自若,此刻竟骇得目定口呆,熊倜也是心头一惊,神智顿时清醒大半,暗自忖道,这位冷面铁匠果然心狠手辣,即便杀手界排名前列的十位杀手,也未必有他如此冷酷无情。

    张小亮满脸不知是鲜血染红的汗水,还是飞溅沾染的血水,惊恐疑惑的眼神紧紧盯着冷月影,断断续续嘶哑道:“想……不到,你……会……杀了……我……”

    冷月影讥诮道:“因为你到了该死的时候。”说罢他决然抽出长刀,再在张小亮倒地的尸身上擦拭干净,随后缓缓从张小亮腰间摘下一枚铜质腰牌,那是一枚凤凰形状腰牌,制作精细。

    “那是何物?”柳拐子皱着眉头问道。

    王猴子笑了笑道:“腰牌,证明张小亮身份的腰牌。”

    吴老憨惊道:“证明张小亮身份的腰牌?难道张小亮还有其他的身份?难道他一直潜伏在屠龙镇?”

    王猴子微微点头道:“不错,他一定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好,好身手!”

    随着一阵叫好声,一个身影出现,自茫茫大雪之中缓缓走来,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身后四位锦衣卫随从也是威风凛凛,此人一面拍手称好,一面向着冷月影不住点头。

    王猴子柳拐子吴老憨一改悠然自得神态,忙上前拱手见礼齐声道:“见过千户大人。”来人正是锦衣卫千户卜鹰。

    冷月影依然面无表情,却也拱手道:“见过千户大人。”

    卜鹰自冷月影手中接过那面腰牌,讥诮道:“想不到张小亮这厮竟是火神派的细作,胆子不小。”

    柳拐子再次惊道:“火神派?”

    吴老憨也惊道:“张小亮是火神派的细作?”

    王猴子悄声道:“那次捉到两名火神派弟子,也是佩戴此类腰牌。”

    天地间灰蒙蒙一片,寒风呼啸,卷起阵阵雪沫,整个屠龙镇似乎皆已融入这一片蒙蒙雪雾之中。

    卜鹰跨过张小亮的尸身,冷冷望着熊倜,半晌不言不语。

    王猴子打破久久的沉默,轻声道:“千户大人,您交待的客人可是已经到了?”

    卜鹰笑道:“到了,到了,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吴老憨道:“哦?他在哪里?”

    柳拐子笑道:“你真是个老憨!那柄镶满宝石的剑你难道视而不见,还是你那双老眼瞎了不成!”

    熊倜见面前四人望着自己微微而笑,冷月影虽未笑却也紧紧盯着自己,于是道:“看来此处仅我一人是个憨货,其他的人皆已明白了。”

    卜鹰道:“不不不,”他一连说了三个“不”字,向着熊倜又道:“你能如此一说,证明你并不憨痴,你已明白我们要等的客人正是你自己。”

    熊倜道:“哦,多谢千户大人抬举在下。”

    卜鹰又道:“熊少侠何出此言,你我也算是老相识,熊少侠一柄长剑快如疾风,所向披靡,已然是当今中原江湖剑客之巅峰,下官仰慕已久,怎奈熊少侠不肯赏脸。”卜鹰侃侃而谈,好似与熊倜真的便是老相识,多年老友,至于两次于九道山庄抓捕熊倜那干事情,好似压根儿便未发生过。熊倜暗自思忖,这卜鹰身为锦衣卫千户,绝非等闲之辈,他说这些话决无善意,但又不知是何用意?

    “千户大人,不用跟他如此客气,我等出手,此小儿还不手到擒来?”柳拐子耐不住性子道。

    卜鹰尚未言语,吴老憨呵呵一笑,道:“他方才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菜,此刻怕是手脚麻软,连提裤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吧。”说罢三人哄然大笑,卜鹰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冷月影却道:“恐怕他并未中毒。”

    这一句无疑好似一瓢凉水当着几人迎头泼下,顿时吴老憨笑容凝滞,怒道:“冷铁匠,你此话何意?”

    王猴子依旧呵呵笑道:“方才他何等光彩,杀那快刀之王张小亮如同切菜一般,如今我等要是立了头功,岂不抢了他的风头?”

    冷月影冷冷道:“哼,话尽于此,尔等好自为之,不要枉丢了性命才想起良药苦口。”他称呼吴老憨等三人为“尔等”,正是蔑视之意,而且语气之中饱含长辈教训晚辈之意,实是对他三人之嗤笑。

    柳拐子大怒,道:“冷月影,你到底是何居心?”

    此时几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正有内讧之意,卜鹰作为锦衣卫千户,顿觉颜面无存,怒斥道:“住口!难道你们视我这个千户为无物吗?”卜鹰并未断定熊倜此时确已中了吴老憨所下之毒,所以便无把握可将他一举拿下,更何况他已从柳如燕等人口中得知,熊倜与火神派之间有莫大的干系,如若万幸能够拉拢熊倜,对于铲除火神派之事,他便会立下头功一件,想到此处,于是卜鹰向着熊倜客气道:“熊少侠见笑了,这几位皆是山野村夫,不值得计较,还是随下官去商谈正事。”

    锦衣卫千户大人盛情相邀,此乃莫大的荣幸,但此刻的熊倜早已历经江湖磨练,虽算不上老辣,也至少经验颇丰。方才他感到手脚无力,多半是中了吴老憨所下之毒,熊倜并未发觉那半斤花雕以及两个小菜里有毒,可见吴老憨虽然貌相憨厚,却是一个确确实实的老江湖,是一个下毒高手;卜鹰此时要说处于绝对优势,屠龙镇属于锦衣卫盘踞之地,熊倜远道而来,只身一人,面临五位高手,更何况暗中埋伏有多少锦衣卫还不得而知,甚至熊倜多半已经中毒,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在卜鹰掌握之中,可他偏偏不愿出手,却对熊倜以礼相邀,熊倜从中看最出倪端,卜鹰一言一行如此反常,必然另有图谋,妄图以静制动,所以熊倜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熊倜道:“熊某一介草民,岂敢高攀千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