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当个道士
魏颉亲眼目睹大伯父东方梧桐用父亲生平的得意枪招将刺客诛杀,胸口心意涌动,不自禁已泪流满面。 小时候,魏魁曾询问过年幼的儿子,是想学枪还是想学剑。 学枪,带兵打仗,保家卫国。 学剑,行走江湖,仗剑天涯。 天真的魏颉挠了挠头,咧开尚在换牙期的小嘴,笑着回答道:“爹,我两个都想要学,若是两个都学会了,那岂不是既可以带兵打仗,又可以行走江湖了?” 魏魁朗声大笑,自豪快意的摸了摸宝贝儿子的脑袋,鼓励称赞道:“不愧是我儿子,有出息!好,那爹爹便将枪法和剑术都教给你!” 从那天起,魏颉就开始了“枪剑双修”的辛苦生活。 他所练的上乘剑术,名唤“大漠星辰诀”。 而枪法,则是天下无敌的“魏家枪”。 早将魏家枪法练得熟透了的魏颉,一眼就看了出来,适才东方梧桐所使的杀敌招式,乃是魏家枪中的“破竹式”。 掷枪之术。 此术在所有枪招中威力可排第一! “东方伯父!”魏颉高声呼唤道,“这里!” 东方梧桐听到了他的声音,从池中飞速掠至岸边,来到了侄子魏颉的面前。 “颉儿,我不是让你和郡主去安全的地方了吗?你来这里做什么?”东方梧桐问道,“凰儿呢?” 魏颉犹豫片刻,压着嗓子将异兽阁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什么?异兽阁塌了?!”东方梧桐当即大吃一惊,“凰儿怎么样了?” “还好,我及时把她从楼内救出来了。”魏颉垂首说道,“只是,她恼恨我触碰到了她的肌肤,非要杀了我不可。” 东方梧桐眉头紧锁,脸色极是严肃凝重,他盯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侄子看了良久,忽道:“跟我走!”说完便一把拉上了青衫魏颉的胳膊,大踏步匆匆而行。 魏颉被东方梧桐带到了一间装修相当富丽的宽敞大屋子里。凤栖公素来能文能武,平日里除了练功修行外,还尤其钟爱丹青字画、诗词歌赋,金梁王嬴昆惜才爱贤,专门请人修建了这间“凤栖屋”,专门供他在里头尽情的舞文弄墨。 走入屋内,但见东墙、西墙之上皆挂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墨宝和绘画。 墨宝,字字雄健霸道。 绘画,则尽是些气势磅礴的山水画。 字与画,无不彰显“天下第一武将”的壮志豪情! 北首,整张墙面都只是一幅画。 一对毛色金黄的巨型华美凤凰,一凤一凰,并肩停留在一株梧桐高树的枝头,亲昵且恩爱。 表情肃穆的东方梧桐刚进入屋内,便立时快步走到了北首的座位上,先是磨墨,而后取出了一张淡黄色的宣纸,端起一支羊毫细笔,沾上墨水后笔走龙蛇,飞速地写了起来。不多时,一纸写毕,在上头盖好红色印章后,又从柜中拿出来一个空的备用信封,将那张纸存入了信封之中。 凤栖公将那封极有用的信件密封好后,招了招手,呼唤道:“颉儿,你过来。”魏颉听言快步走了上去。 东方梧桐将那封信郑重地递给了他,嗓音低沉的说道:“颉儿,你惹出了不小的祸端,我这里恐怕是保不住你了。这信你拿着,锦瑟城往东一百多里,有一座长公主山,山上有个享誉已久的道观,叫作‘巽风宫’,当代掌教复姓公羊,名重器,道号‘阳生真人’,你将我的这封举荐函交给他,想必他会同意收你为徒的。”顿了顿,搭着侄子的肩膀正色说道:“伯父知道,你志气不小,岂肯当一辈子的道士?但眼下风头正紧,拜入道门是最好的权宜之计了,你且在巽风宫里避上几年,等风头变弱了,你再下山也不迟。” 魏颉紧紧捏着手里的推荐信,心下黯然喟叹道:“唉,罢了罢了,眼下既有活命的路能走,还有什么好挑的呢?当个道士也没什么不好的。”便躬身一揖,正声道:“多谢伯父替侄儿着想,我愿意拜入巽风宫门下!” 东方梧桐大喜,连道了几声好,转而又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沓崭新的银票,慷慨的塞到了侄儿魏颉的手里,“这几百两银子你且拿着,以备不时之需,我现在就送你出王府。” 于是青衫客魏颉就在大伯父东方将军的陪同下,又七拐八绕的走出了那座气势恢宏的金梁王府。来到正门口的时候,东方梧桐抬头看向骑于白马背上的侄子,微笑着说道:“颉儿啊,上山以后别偷懒,继续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练得和伯父一样厉害!” 魏颉虽自觉此事并无什么大的指望,但仍笑着应声道:“行,侄儿上山后定刻苦修行,不让伯父失望!” “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年月了,多多保重啊颉儿!” “东方伯父,你也多多保重!”魏颉高声告别道,“侄儿这就走了!” 王府外,年轻剑客策马扬鞭而去。 望着魏颉渐渐远去的模糊背影,玉面人龙东方梧桐的鼻子不自禁的有些发酸,他自言自语道:“三弟,你看颉儿笑起来的样子,和你当年多像啊,这孩子,日后定然不凡!” ———— 锦瑟城往东一百二十里。 长公主山。 骑白马大白行至山脚时,魏颉遥见前头立了一块爬满了青苔的巨型石碑,凑近一看,上头写着四个朱红色的大字,乃是“紫气东来”。抬头望去,只见此山甚为高险幽深,巅峰处云烟环绕,雾海之中,几座楼阁时隐时现,大有虚无缥缈、仙居龙隐之感。 纵马踏上先人铺好的层层石阶,一步步往山上赶去。 行于山间,听得流水潺潺之声、瀑布哗哗之响,更有鸟鸣兽语,不绝于耳。 随处可见各种奇花异草,争鲜斗艳。 朝远处极目眺望,漫山遍野尽是nongnong绿意,如同身处山水墨彩画中一般。 行了约有一个多时辰,青衫剑客总算来到了山顶。 前头是一座墙高数仞的巍峨大殿,行近后望见殿门之上悬挂有一块极端方正的檀木匾额,上面写有四个鎏金大字——“巽风宫”。 “哈,总算是到啦!”魏颉路途深感劳累,此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心中甚是喜悦,将累得够呛的白马拴在了门口的一棵树上,走上前去敲门。“咚咚咚”的敲了约莫十几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是一名身穿浅蓝色袍子的小道童。 他快速将敲门的青衫年轻人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通,蹙着眉头问道:“你是?” 魏颉作了一礼,并自报来意道:“在下魏颉,此番冒昧前来拜山,乃是有一物要交予你们的阳生道长。” “什么东西啊?”小道童显是很没耐心的问道。 “此事颇为隐秘,不方便在此透露,还望小道友能够引荐一二,我好当面将那件事物交给道长。”魏颉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张足足五十两的银票,笑吟吟地递了过去。 小道童见到大面额的银票,先前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一扫而空,一把拿了过去,咧着嘴巴笑道:“行,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给你通报。” “多谢了!” 魏颉又在门口静静等待了半天,小道童再度把门打开,招手说道:“跟我走吧。”魏颉应了声“好”,跟随着小道童迈入了道观巽风宫的大门。
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以及一座座不知用途的小殿,来到了巽风宫掌教的起居之处。 清净堂。 小道士脚步轻缓的上去敲门,道:“禀掌教,人已带到。”里头遂传来了一个十分深沉的嗓音:“让他进来吧。” 魏颉依言将房门慢慢地推开,抬足跨过门槛,走进了清净堂内。来到堂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西首墙上悬挂着的几幅人物画像。 最上头的一幅魏颉勉强认得,是道家的创始人老子。底下的五幅便全然认不得了,想来即是巽风宫的历代掌教。 只因最后一幅卷轴上面所绘之人,与端坐于西首大椅上的那位年长道士一模一样。 道号“阳生真人”的巽风宫当代掌教,公羊重器。 但见他头戴银色莲花冠,披穿赤红道袍,腰间系有一条束腰黄绦。身材矮而敦实,脑袋极大,长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下巴蓄着一条垂至腹部的山羊胡子。 左右两旁皆有一名垂首而立的青衣道童,于宫中的职责自是供其差遣调配之用。 青衫魏颉走上前去,先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低头说道:“晚辈魏颉,见过阳生道长。” 公羊重器“嗯”了一声,摆足了仙门道长的高人风范,眯眼问道:“你说有一物要亲手交给我,是什么?” 魏颉急忙从怀里取出了大伯父东方梧桐亲笔写的那封推荐信,双手递了上去。 道长不急不缓的拆开信封端看起来,过了半晌,开口道:“原来如此,东方将军说你天资过人,是个修道悟道的好材料,便将你举荐了过来。” 魏颉瘪了瘪嘴,心下自嘲道:“我一个在一阶筑身境徘徊了足足十五年的人,谈得上什么‘天资过人’?哎,东方伯父未免太过抬举我了。” 阳生真人略微思量了片刻,吩咐右手旁的一名道童:“你去把鹤寿子叫过来。”青衣道童应了一声,迈步出了大堂。 待其走后,公羊重器缓缓说道:“我巽风宫里,有两人的辈分仅次于我,他们的道号分别是‘龟年子’与‘鹤寿子’,我今日安排你拜入鹤寿子的门下,你可愿意?” 魏颉知自己这回总算是又有了立稳脚跟的归属,拱手拜谢道:“多谢道长,晚辈自然愿意!”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穿黄褐色大褂,头戴玄巾布料的中年道士在先前那个青衣小道童的陪伴下从门口走了进来。 “不知掌教唤弟子前来所为何事?”鹤寿子欠身问道。 道长公羊重器伸出一个指头向着魏颉挥了几下,轻描淡写的说道:“此子颇有些道缘,你且收他为徒,悉心调教则个。” “弟子拜见师父!”魏颉立刻转身朗声道,接着便急匆匆的要下跪磕头,行那拜师之礼。 身穿黄大褂的鹤寿子一把将其扶住,长须可数的他脸上满是欣喜的笑意,说道:“不急不急,回去再行拜师礼也不迟。” 拜别了清净堂的掌教阳生道长,魏颉跟随着‘准师父’鹤寿子一路而行,边走边暗想:“这下好了,我真要当个道士了。唉,既来之则安之,姑且先在此处好好修行个几年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