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朋自远方来
江湖谪仙行第四卷临江仙第一百二十五章有朋自远方来天下香火绵延最旺之地,中原道脉传承最盛之所。 有无上真人坐镇,无外魔妖邪侵扰,益发众生的一方人间净土、礼教世界。 武行山。 龙虎宫内。 “你个驴-cao的小羊粪羔子,给我站住,站住啊!” “贫道一生专修清净无为,清心寡欲,不是那么容易就大动肝火的,你放心,只要你肯乖乖站住,贫道保证不打死你便是!” “有胆子偷嘴,没胆子认罚是吗?!” 在众多晚辈道士的睽睽注目礼之下,一名岁数估计已超过五十岁的黄袍道士正在发了疯似的拼命追赶一个肤如黑炭、脸如月饼的白褂憨胖小道士。 恰如一名怒极的苍颜爷爷在追自家调皮捣蛋惹了祸事的贪玩小孙儿。 被追赶的那名好似“黑月饼”成精的小道士估摸着最多也就只有十来岁,正是贪玩爱吃的年纪,比之身后的黄袍老道少说年轻了足足四十岁的他边跑边大声叫道:“我傻啊我,还乖乖站住让你打?” 中原百姓喜欢以“黄紫贵人”四个字来形容那些身份尊崇且得到皇室扶助支持,为天下众生授符传业的天师道士。其中黄色属土,土为五行之尊、万物之本,寓有“道化万物,参赞化育”的独到意思,方士皆可卜阴阳占造化通命理观气数,而黄气乃是天地玄黄正气,王朝政廷有明确规定过黄之一色为中央官服正统色系,下品官员不得着黄。 那个下颌长满灰白胡须的清瘦道士既然有资格披穿一件宽松肥大的黄色直领华丽大袍,那么自然就说明了此人在宗教道家的地位品级之高。 青色属木,为春来木叶萌芽之色,寓有万物生发初长之意,而青又出于蓝,故而普通道士一般都身穿蓝、青两色的道袍法衣。 而那个被持续追逐着的圆脸小道士既能够例外免俗,可与号称“武行七剑”的七名武行山顶尖剑修一样身着雪白纯色褂子,显然也表明了他作为修行者在众道士堆里拥有相当超群不凡的辈分身份。 修道真人可活足百岁有余,故而五十多岁正值中年,尚有与孩童“玩耍嬉闹”的精神余力也实属正常。那名黄袍灰须的中年道士乃是龙虎宫当代创教真人张天师的开门大弟子,道号“无涯”,江湖人皆称其为“道傲”的狷傲豪侠狂士徐行。 而那个撒开两条短小粗腿使劲儿跑路的孩童无疑就是道圣张念慈的关门弟子,道号“御虚”的小胖子章珪了。 此时此刻,那名在龙虎宫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仅次于老天师的无涯真人徐行右脚上套有一只象征着自由遨游天界的云头鞋,左脚却除了长筒白布袜以外什么都没有穿,只因另一只硬底云履眼下正被他死死的拿捏在右手之中,准备作为打人泄-愤的趁手武器。 一脚有鞋一脚没鞋的黄袍无涯真人拼了老命似的大踏步追着那个同样在玩儿命逃亡的白褂小道士御虚章珪,两人俱是大步流星,天罡北斗,黄白两道迅捷人影在偌大一座龙虎宫里到处穿梭奔掠,引得不计其数初入正一派的年轻小道和前来武行山虔诚祷祝的香客男女们大感吃惊,至于那些在宫内资历和辈分稍微高一点的修士则对此习以为常,熟视无睹了。 别人呢都是不拘岁数的忘年交,这对岁数差了足三倍有余的活宝大冤家偏偏却是“忘年仇”,自章珪八年前拜入掌教真人张天 师的门下起,两人的性子脾气就开始不对付了。近一两年更为变本加厉,三天不吵上一顿,五天不打上一架,那都是玄武帝君显圣人间般的特大奇迹了。 但见中原道教正统一人之下的徐姓真人气得满脸涨红,他吹胡子瞪眼的厉声吼道:“你再跑!你再跑我拿符箓镇你了啊!” “哼,你连那个自在葫芦都没带,哪儿来的符箓镇我?”黑炭小道士有恃无恐的叫道,逃命的脚步丝毫未有减慢。 “你师兄我什么修为境界?葫芦在不在身边有何所谓,想要符箓不是分分钟就能给你来上个几千几万张的?”徐真人高声叫嚷道,“快些停下来让我狠狠拾掇上一顿,待我出完气,你也就没事了!” 肥胖小道士御虚浑身肤色和纯净衣裳的颜色呈现一黑一白,恰同太极八卦图的乾坤阴阳对比,他移动穿行间脚下挟带有rou眼可见的劲风,双手却捂着脑袋四处狼狈抱头鼠窜,小黑炭朗声大叫道:“师兄,我不就吃了你养的两只鸡吗?至于嘛,赔给你就是了。你这么小肚鸡肠,也难怪修不得道,这么多年都到不了八阶天罡境的修为!” 能被世人尊敬的称作“真人”的黄袍中年道士徐行愈发雷霆震怒,恨不得当场扯五条天雷下来把那个嘴馋的惫懒师弟给就地正法了,他高高扬着右手里捏住的那只云履鞋子喝骂道:“你这头整天就知道犒劳五脏府的小黑猪涨本事了哈,回山后才不过短短练了两个多月的内力,居然就敢看不起你大师兄我的修为了?!还有,什么叫吃了我的两只鸡?那可是鹓鶵,是和青鸾赤凤同类的上古神鸟,非梧桐不栖,非澧泉不饮,其价值之高,纵然是几万只鸡都决计换不来的!不行了,要被你这家伙给气死了……看我不逮到你,再给你屁-股抽成九九八十一瓣,少一瓣贫道以后跟你姓,我改叫章行!” “师父,快来救你徒儿啊!”穷途末路的章姓小道士不得以呼唤起了自己的英雄大救星,“您若是再不来,我真要被大师兄给活活打死了!” “师父他老人家正闭着关呢,你今个儿就算喊那九天荡魔祖师的名头都没用!” 就在道傲无涯真人手里的那只左脚云头履即将要重重抽打到小师弟两坨rou实屁-股的时候,一道灰色身影极速下落坠在了白褂章珪和黄袍徐行两者之间。 只见那名从天疾坠的白须老道士穿了件不甚洁净的灰色寻常道袍,头发散乱不修边幅,满脸枯黄饥瘦恍若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一样。看着身边这名脸色之差貌似活不长久的灰袍老道,道傲徐行的脸色亦差得犹如被人强行喂了口-屎,灰白胡须的中年道士无涯真人对着那位身份地位还在自己上头的白胡子老道欠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低着头问道:“师父,您出关啦?” 刹那间“咚”的一声脆响,模样气质极度缺乏高人风范的老道士赏了自己的开门大弟子一记板栗,破口骂道:“啦你个头啊,本天师再不出关,我那宝贝徒儿可就被你打死了!我不是早就告诫过你玩闹适度的么,有你下手这么黑的大师兄么?” 同样是此名老道士的徒儿,但不是“宝贝”徒儿的徐行徐真人本来打算顶一句“那个小胖子rou多结实,打不疼的”,但考虑到师父那抬手就要打人的犟牛死驴臭脾气,还是乖乖的选择了垂首闭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了一顿没必要的痛殴毒打。 那位着穿熏臭不洁 灰道袍的老道士既能让被江湖人称作“道圣第二”的无涯真人徐行尊呼一声“师父”,那么理所应当便是那位龙虎宫当代掌教兼中原正一派道统领军执牛耳者的张念慈了。
张天师虽身为千百年来道教文化底蕴与武学造诣的集大成者,扛双道于一肩,但贯来不喜装什么仙风道骨高人大师的腔调,平日里对服饰打扮等等细枝末节的东西完全不拘泥于固定形式,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的穿着品味都甚是随心随性、无拘无束,甚至有时草率套了件破破烂烂的麻服或是草编蓑衣就出门了,唯有在相对而言较严肃正规的场合,这位活了茶寿的老天师才会态度端正隆重的穿起那条皇帝陛下御赐的大黄大紫色织锦纹彩道袍。正因为如此,道圣张念慈也被某些看不惯他的人取出了个“邋遢真人”、“张邋遢”的讥讽诨名。但据传其本人却对此类新名号颇为中意,还特意自封了什么邋遢派首代掌门人,劝世人多学学自己那份超然洒脱的自由精神状态。 道号“御虚”,黑炭圆脸的小道士章珪见师父出山站在了自己这边,底气瞬间暴涨不止百倍,喜滋滋的抬起浑圆下巴,冲那个面容清俊瘦削的长须中年道士咧嘴笑道:“章行,瞧见没,喊九天荡魔祖师来是没用,可喊师父就是有用呀!” 被改掉姓氏的道家傲徒徐行无奈的瘪了瘪嘴,实在是有苦难言、悔不当初。 神情散漫淡然如若万事不放在心头的老真人张念慈用两指掐了掐关门小徒弟的黝黑rou鼻子,温言轻斥道:“御虚,不可口无遮拦,堂堂荡魔祖师也是能胡乱说的么?” “是,师父。”道号御虚的黑月饼脸小道士连忙细声应道。 道圣张天师“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垂首认错的开门大弟子徐行,这次语气竟变得出奇温和,“无涯,你拜入我门下已有四十年了吧?” 无涯真人徐行先是略微一怔,遂开口回答这个显得有些突兀莫名的问题:“是的师父,算上今年,正好有四十年了。” “好,好徒儿。”活了一百零八年的茶寿老天师微笑着捋了捋根根可数的白色银丝,“无涯,在龙虎宫里除了为师外,你是最有号召力的了,你即刻就想尽一切办法遣退武行山上所有的香客,然后将我门下的各辈弟子悉数带去万法宗坛,此事刻不容缓,速速去办!” 身穿尊贵黄袍万人之上的无涯徐真人虽对该言颇为不解,但仍是恭谨的应声下来,依从师父的吩咐指令跑去办事了。 “御虚,你陪为师去沐浴更衣。”张真人又对关门弟子章珪和颜悦色的要求道。 “师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肤如黑炭的圆脸小道士御虚歪头问道。 龙虎宫当代掌教张念慈双手负后,作为中原道教辈分最为高耸入云的他浅笑着回应道:“有朋友远道而来专程访我,本天师理应庄重对待,方不失迎客之道啊!” 白褂小道士章珪“哦”了一声,没读过多少诗书典籍的他脱口而出一句话:“有朋自远方而来,不亦乐乎!” 穿有邋遢灰袍浑不像位得道真人的白须老道士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有朋自远方来’,年纪轻轻便已这般儒道一体,不愧是本天师的徒弟啊!哈哈,哈哈!” 一魔复仇而来,誓要问剑;一道沐衣相迎,不亦乐乎。 魔与道。 今朝再战!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