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重逢
广寒剑宫之主冷婵的言语,震撼人心,宛如铁石猛地坠入湖塘,砰然间砸出巨大水花。 是龙彦将七彩姮娥花容抓上了魔教羊脂山?! 照雪剑仙风流听闻此言后,立时瞪眼看向了那名白袍年轻人。 白龙剑窟宗主龙彦,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轻哼出声,冷笑道:“真是一派胡言,风门主,你该不会信了那妖女的鬼话吧?” 风流又瞪向了那名蓝纱女子。 手握晶蓝冰龙剑的冷婵缓了缓,继续高声说道:“剑神宗三令五申八大干部,其中一申,早已被你龙彦花重金买通,风流的爱妻花容,就是你通过那个jian细,才运送至了静心峰之上,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栽赃陷害给阎梦,以成全你借刀杀人的jian邪目的,借侠义道群雄的刀,杀羊脂山的人!” 龙彦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状态,他索性把佩剑天正苍又插回了鞘中,两只胳膊高高架起,笑道:“我在听着呢,你接着胡说八道,尽量编得像一点儿,否则我怕我笑出声来。” 冷婵死死盯着那个白袍青年,沉声质问道:“亏你姓龙的还自称什么正派侠客,行事手段阴狠歹毒,比魔派人士还要坏上数倍有余!你可还记得自己对花容干出了怎样凶残的事情来?!” 龙彦脸上微变,嘴角的笑意还是未减,他眯眼道:“我敬重风门主一代英雄大侠,侠之大者,正气千秋凛然,对风门主的那位爱妻,以女子之身踏步六阶凝丹境的剑仙花容,更是仰慕有加。你现在居然说我伤害了花前辈?这谎话,未免有些太过贻笑大方了罢。” 白衣白发,头戴白玉冠的风流,肃然开口道:“龙宗主,请别打断她讲话,让她先行说完,我们再做分析定夺。” 冷婵见有风流挡在身前,自己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便放心大胆的出言:“龙彦,侠义派白龙剑窟当代领袖,本该是侠字当头的一号人物,可这厮的心肠,实在恶毒犹胜蛇蝎,千刀万剐都不足惜!龙彦把七彩姮娥从桃花剑门里掳走后,用尽了各种酷刑来折磨-花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施-虐欲望……” “放屁!” 龙彦忍不住厉声开骂道,“如今当世群豪悉汇聚于此,你这该死的孽人,怎敢这般诬陷于我,毁我白龙剑窟的大好名声?!” 风流侧过身,一手搭在冷婵的肩头,嗓音低沉道:“你最好都在说实话,否则我掌力一吐,你立时变作残废。” 冷婵试图摆脱风流的控制,无奈发现自己的肩膀部位,仿佛和照雪剑仙的手掌黏合在了一起。 且只要稍微动上一动,左肩当即疼痛难禁,似有利刃切割,不得已只能保持不动。 蓝纱若仙子的月姑冷婵,咽了一下口水,道:“龙彦侮辱过花容的身体后,下毒让七彩姮娥变成了不能说话的哑巴,听不到声音的聋子,还废掉了她的两手两脚,以及周身气xue和筋脉,使其再也没法子把真相表达出来。如此残忍作为后,龙彦通过藏在剑神宗里的那个卧底,把半死不活的花容送上了羊脂山,并将之扔在了阎梦的寝屋门口。” 龙彦登时发出一阵狂笑,边笑边道:“果然是愚不可及的魔教妖人,连扯谎都扯得如此荒诞不经,引人捧腹。花容分明是被女魔头阎梦杀害以后,推下了断肠悬崖的,你这冷家剑宗来的贱女人,来这里乱说一气妖言惑众,言语毫无理性可言,真当天下英雄都是傻子?” “世上间谁人不知,你们广寒剑宫的整体水平其实不高,之所以有能力在江湖事肆意妄为,就是因为得到了剑神宗的包庇?你们彼此勾结,狼狈为jian,自然要帮着对方说话,编造一些只有蠢货才会信以为真的假话,祸水东引,妄图把罪孽栽赃给无辜之人,魔教做派,果真名不虚传!花容已死,死人无从对证,你大可以随意乱讲,把事实扭曲得再夸张一些,让这顶‘黑锅’,变得更大。” 龙彦笑眯眯的道,“你刚才说我借刀杀人?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妖女,你在此地空口白牙,捏造出这么多东西,不就是想借大剑仙风流的剑,来杀掉我龙彦吗?我当然知风门主一代情侠,与妻子情深似海,为了爱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你别忘了,风门主乃江北第一号侠义人物,与剑侠上官白檀齐名,头脑何其聪慧,又岂会被你这等雕虫小技般的骗术给骗了?” 风流默然而不吭声。 龙彦看着白衣大剑仙风流,自信且爽朗的说道:“风门主,令妻现已不幸亡故,死于魔派妖人之手,对此事我深表遗憾,心中痛惜,那月姑冷婵搬弄是非,信口雌黄,不仅在我的身上泼了脏水,还严重辱及了花前辈的身后尊严,是可忍,孰不可忍?门主,快些一掌毙了这个其心可诛的魔派妖孽,休要再让她口出大不敬的言语了!” 风流兀自沉思之际,冷婵肃声道:“姓龙的,你觉得花容被扔到了羊脂山上,决计是活不下去的,阎梦定会亲手杀掉只剩不到半条命的七彩姮娥,因为剑神宗并不会愿意留着这么一颗烫手的山芋?可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花容或许真的还没死,而是被剑皇给救了下来?” 龙彦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又放肆笑了起来,“‘救人’二字,与阎梦那等万恶做尽的武林魔头,可会有半分关系?真是乱开玩笑啊。” 此言落地,天幕一个苍老之音响起,众人无一不闻:“你不相信,不代表老身不会去救!” 仰头望去,但见一名身穿黄色衣裳的白发老妪,单手抱着一名白衣女子,自天空落至地面。 来到了风流的面前。 那老妪苍颜白发,皮肤甚黑,五官奇丑无比,佝偻着腰身,一股颓然欲倒的衰败姿态,显是年岁已高,暮意尽展。 她腰间别着两柄长剑,一红一绿的精致剑鞘,倒是美观异常。 那个被其抱在怀里的女子,衣绸雪白,满头顺长头发,呈华美至极的七彩颜色,似彩虹垂首。 “是容儿,我的容儿!” 风流归剑入鞘,发疯般冲奔上前,一把将花容从暮年老妪的怀中抢了过去,紧紧环抱住了生平挚爱的女人,热泪盈眶。 过去的这一年多时间里,风流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爱人,如今终于得以重新相见,自然心情万分激动,胸口似欲爆裂一般。 “容儿,容儿……” 风流一遍又一遍,轻呼着妻子的昵称,此刻的他,真正幸福美满到了极点。 可颇为异样的是,花容从刚才开始,就连半个字都没有吐出声来。 风流忽然浑身抖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天大的悲哀之事,他缓缓捉起爱妻一只玉手,低下头去察看。 赫然见到花容的手腕处,有一道极深的疤痕,左右手皆有。 这样深的伤,足可令手筋全废,从此再也无法提起任何东西,武功尽丧。 风流没有再去确认妻子的两处脚筋是否完好,他嘴唇哆嗦半天,勉强开口道:“容儿,你……你不能说话了吗?” 那个披穿黄裳的老妪沉声道:“你老婆她,被人下毒废掉了耳朵和嗓子,听不到你说的话,也说不出话来回应你了。” “啊,怎么会……” 风流眼神里满是震撼,“容儿,你……” 七彩姮娥花容眼中落泪,凄怆无比,好像要借助双眼,将自己受到过的惨痛折磨和委屈,通通诉说出来一样。 照雪剑仙整个人的状态如同痴呆,他愣愣的沉默许久,一手搂住爱人的腰,一手抚摸过后者的炫彩秀发,深情的在花容额头亲吻了一下。 然后风流转头询问老妪:“请你务必告诉我,是谁把我的容儿害成了这幅样子?” 驼背老妪面无表情,淡淡道:“你把要说的话写在地上,让你的容儿回答你吧。我与她就是靠着纸笔来交流的,这姑娘手脚无用,只能凭借嘴巴叼着笔,在纸上写字,也是蛮不容易的……” 风流皱紧眉头,他毫不犹豫,又抽出粉色长剑,以利刃在地上刻字,所刻共计八字——“害你之人,可在此处?” 耳聋口哑的花容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一人。 风流顺着爱妻眼眸凝视的方向看去。 花容所视之人,正是白龙剑窟年轻宗主龙彦。 “龙彦,你这天杀的孽-障!” 风流登时爆发出了一阵狂怒的吼声,音浪雄霸,瞬间汹涌而出,奔腾有如长江江水,“果真是你这厮害了我的容儿!” 此声威势逼人,龙彦双腿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 风流胸中悲痛欲绝,气得全身皆颤,两眼发红,和一头吃人的白毛恶兽无异。 那苍然老妪慢慢的说道:“这姑娘,真是蛮可怜的,口耳皆废,筋脉尽断,差点就死在了我的屋子门口,我猜凶手之所以故意不取她性命,就是想借老身的刀来杀人,这用心,着实险恶,可惜我不会让其如愿。” 满头白发的伛偻老妇人看了眼七彩姮娥,继续道:“我先是喂了这姓花的姑娘几粒还魂丹,吊住了她一口气,不至于因经脉断绝而亡,然后又往她的体内输入了不少真力,后续再用许多天材地宝来滋补,这才勉强把命给留下了。只是现如今,她的这副侥幸存活的身体,其实与废人并无什么差异,耳朵和嗓子都为剧毒所伤,再也恢复不得,手筋脚筋的修补,大概率也同样是回天乏力,奢求不了什么……” 佩剑老妪顿了顿,转头看向了名白袍青年,又道:“天下十大魔头,我阎梦排在第一,或许排得太靠前,应当让位于你龙彦才比较合适。” 此位矮小老妇人,正是魔界头号枭雄,自封“剑皇”,君临整座中原武林的阎梦。 而她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在讥讽龙彦手段卑鄙恶毒,明面上是侠义道,但实际却是个极端下作的伪君子,伤天害理,背地里的所作所为,犹比魔头还要令人感到不耻! 风流握着粉红长剑的手不住发抖,咬牙厉声道:“龙彦,你还有何话说?!” 此时的白袍龙彦,满身覆盖莹白色的光辉,那是剑窟龙气化魄的上乘武学,可大幅增强练功者的体魄、剑心,以及元神的稳固性。 裹在剑气气膜之中的龙彦,拿着楚国名剑天正苍,大声冲着风流叫道:“风门主,你先别激动,息怒,且息怒!花前辈的事我自会想方设法赔罪,眼下最重要之事,是讨伐阎梦那个老魔头,我好歹也有天罡境,你我二人若是大打出手,势必让剑皇阎梦坐收渔利,我们一旦两败俱伤,但凭凌谷主一人,没法干掉阎梦,搞不好今朝的除魔大业,就此功亏一篑,不值得啊,太不值了!” 风流震声怒喝:“你以为我不知你心里在打何算盘?我若是与阎梦开战,渔翁之利,不是尽归你这孽-畜了吗?!” 龙彦竖起三根指头,“不会,绝对不会!我龙彦在此对天起誓,绝不会……” “住口!” 风流不耐烦的打断道,“今儿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先宰了你龙彦!” 那柄风流手中的粉剑之上,霎时间萦绕满了大红色的滚滚真气,rou眼可见,浓稠得宛如蜜水。 龙彦周身燃起火焰,那是剑狂龙蠡元气所化的心焰之火,又名“三昧真火”。 宝剑天正苍上,亦有汹涌气机泛出,剑光咄咄逼人。 眼看白龙剑窟年轻人,就要与桃花剑门门主开打,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有一名白袍女子掠出身形,就那样立在了龙、风二人的中间。 该女子面容清冷,如带幽寒月光,仗剑立定,不晃不动,口中肃然道:“谁要伤害我家公子,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敏敏,你……” 龙彦颇为吃惊的看着身前那名白袍女子。 女子自然就是梅兰竹菊四剑侍中,此番战事唯一被龙彦带出来的“阿菊”。 本名王敏的她,正色言道:“公子,你不是风流那等圆满大天罡剑仙的对手,你快些离开这里,我帮你争取时间。” 龙彦为此相当触动,正欲动身离去,匆忙逃离断肠崖。 白衣大剑仙风流雷霆震怒,吼出了一声:“龙彦,你这厮休想逃跑!” 风门主佩剑上的粉色剑气,已浓烈到了顶峰,杀意滔天,他阴着脸狠狠道:“这位姑娘,麻烦你识趣些,离你家公子远一点儿,别挡着我出剑报仇。” 阿菊凛然道:“我若是不退呢?!” 风流气极反笑,“既然你铁了心要给你家公子陪葬,那我也只要成全你了。” 阿菊仅有四阶洗髓境的修为,直面剑仙风流,后者要杀前者,只怕连区区一招都不需要! 风流即将动手。 大祸将至。 一名穿着浓血色薄衣的枯瘦男子,持剑极速冲出人群,来到白袍女子阿菊的身边,面对照雪剑仙,嘶声叫道:“谁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和他拼了!” 风流语气带冰,挑眉发问:“你是什么人?” “我叫于血,绰号‘幽寒玉龙’,乃天烛第一号刺客,同时……我也是王敏的父亲。”体格瘦弱的男子朗声道。 “我不管你是谁,今天就算是玉帝亲自下凡,也万万救不了龙彦,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了他,替容儿报仇!” 风流言语掷地有声,不容丝毫质疑。 龙彦思绪飞转,只要有阿菊和那名叫于血的男子抵御风流,自己或许当真有出逃的机会,遂拍了拍白袍女子的肩膀,道:“敏敏,往日我待你多有不善,你能既往不咎,挡在前面护我,我实在感激不尽,来世咱俩身份互换,我来当你的剑侍。” 阿菊眼眶湿润,“公子,就让王敏用性命最后再侍奉你一次,下辈子,别再相见了……” 龙彦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白龙剑窟全体成员,帮我挡住照雪剑仙风流,能多挡一会儿是一会儿!” 语罢,白袍龙彦飞身往远处逃去。 风流目眦尽裂,蓦然大喝:“哪儿逃,给我过来受死!” 此时此刻,有一袭青衫掠出了人群,直追剑窟宗主龙彦。 青衫手中青刃,陡然间喷薄出一大股凝寒至极的真气,那团寒气一下子便扑灭了龙彦身上的三昧真火。 广寒剑宫宫主冷婵大吃一惊,只因这股冰寒刺骨的气机,分明就是自家宗门武学玉兔心经,玉兔真气。
冷宫主想破脑袋都想不出,那人怎么会使得出这一套极寒功法? 青衫剑仙另一手还握着一剑,他猛地叫出一声:“于前辈,别让你女儿插手!” 血衣加身的于血,立时紧紧抱住了白袍阿菊,不让后者挣脱束缚。 霎时,青衫客劈出一道炫紫色的剑气,正中龙彦腰身。 龙宗主护体之用的“龙气化魄”,顷刻间被击破,再也无用。 龙彦掉落在地后,再度爬起,身子踉踉跄跄,口中即使血流不止,却仍竭力往前方逃去。 照雪剑仙把身负残废的爱妻轻轻放在地上后,尽可能快的赶上了前去。 风流怒发冲冠,叫道:“贼子乖乖受死!” 一道猛烈无俦的粉红剑气,扫荡而去,结结实实斩中龙彦的脑袋,一颗大好首级,就此裂作了两瓣。 “公子——” 眼见自家公子被当场斩杀,尸体颓废倒地,身为龙彦剑侍的阿菊,撕心裂肺叫了出来。 旋即便因情绪过于激动,两眼翻白,昏厥过去。 昏倒在了于血的怀里。 青衫剑仙迈步来到了幽寒玉龙的身边,撕掉了脸上的那张假皮。 露出一张俊美超脱的上等面貌。 冷家剑宗宗主冷婵一见此脸,面色顿时大变,失声道:“魏,魏颉!” 活埋谷谷主凌烟箐则处变不惊,笑道:“魏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在场的众豪杰,有不少人都曾观看过活埋谷,凌云木死斗嬴秋的那一战,皆对这个和许多武林前辈相识的年轻人印象深刻。 还有些人,则是从贴满中原各地的悬赏令,认识了这个敢于劫法场的反贼魏颉。 而铁拳门门主林山峰,当下则如五雷轰顶,打死他都想不到,几日前拜入门派的那个年轻晚辈,居然会是这等超凡盖世的传奇人物! 好一个扮猪,巧吃老虎。 一身青衫的魏颉,跟冷婵和凌烟箐都简单打过招呼后,对着于血说道:“于前辈,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啊。” 于血仍抱着王敏,哈哈一笑,快意应道:“我自天烛南下归国后,没能寻到白昼幽灵柯卿,觉得活着没甚意思,听闻中原侠义群雄,准备联手问剑羊脂山,我想着至少能和大家伙儿一同杀上静心峰断肠崖,传言那里曾是痴情之人殉难的绝佳圣地,以此为葬身之地最妙不过,到时候我从断肠崖上跳下去,一死了之,来世再想办法补偿对妻女的亏欠好了。没想到啊,老天爷睁眼了,竟然能让我再此和女儿敏敏重逢,我真是太开心、太激动了!小颉,我是真没想到你也会在这儿,还藏了这么久,连假的面皮都准备好了。” 魏颉微笑着说道:“我这不是觉得有意思嘛,那龙彦与我早就相识,他曾在月华江上对我暗施偷袭,后在醉乡楼里和我打过一架,算是老仇人了,那厮的秉性卑劣至极,贪-yin诈骗,无恶不作,死十回都不嫌多,是个坏到了骨子里的恶人伪君子。” “此番从大黎重回中原,我意外听说,龙彦打着侠义道的名号,带领当世群雄杀上羊脂山,我心下觉得讽刺,便改头换面,化名鬼页,加入了一个武林小派,只为偷偷上山,瞧一瞧那个姓龙的,到底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哈哈,自古恶人终有报,那厮现已被照雪剑仙一剑杀死,以命偿债了!” 于血听魏颉这样讲述,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便宜龙彦那恶贼了。” “是啊,就这么让他死了,太容易一些了啊。” 魏颉仰头笑道,“该当让在场所有豪杰义士,一人戮他一剑,出出心头怨气才是。” 于血低下头,眼神柔情无限,看着被自己抱住的王敏,“我的敏敏可真好看啊,和她娘亲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这眼睛,这鼻子……一想到敏敏给姓龙的,当了那么久的剑侍,我就恨不得将龙彦碎尸万段,一解胸中之恨!” 魏颉哀然道:“于前辈,要说恨,只怕风流前辈对龙彦的仇恨,会更加深一些,毕竟花容前辈……唉,可怜!” 风流用剑气绞碎了龙彦的新鲜尸身后,向魏颉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又找到立在不远处的女剑皇阎梦,欠身致谢道:“多谢阎宗主救我爱妻性命。” 穿有黄裳的武林第一大魔头笑了笑,缓声出言道:“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老身百岁高龄,却也还记得年轻时那些风花雪月,当年我阎梦,也是一个‘有情人’,只可惜……” 白发苍苍的老妪,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可惜后来我的丈夫死了,成亲没多久就死了,被人杀死的。我深切的体会到了哭断肠的滋味,那份滋味,太苦,太苦,苦得没法描述,一千株、一万株剧毒断肠草加起来都没它苦。也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救下了你的妻子,不希望你们夫妻分离,阴阳相隔。” 风流再度作揖,拜谢剑神宗宗主阎梦。 尘仙境的女魔头阎梦,实在没能忍住,眼角淌下了泪水,清泪顺着沟壑纵横的黝黑脸颊,流至下巴,剑皇自言自语:“如果能让我再看一眼丈夫,我愿意牺牲掉我的一切,只要一眼就足够了,一眼,就是万年……” “小梦,对不起,我来迟了。” 一个声音自阎梦的心湖里响起,老魔头身子剧烈一抖,表情立时变得不再平静,她喃喃道:“九,九华,是你么?” “是的,我转了两回世,第一世我死得很早,没能登上山来看你;第二世,我终于来到这里了……抱歉,小梦,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心湖里的这个嗓音,深沉而富有磁性,令人无法抗拒他的温柔。 阎梦面色泛起红光,一代江湖邪派巨擘,扯开了嗓子,尽力大叫道:“九华,袁九华!我在这儿,你在哪里,你快点出来啊!” 阎梦泪水狂飙,难以止住的疯狂流出,她眼下的外表模样,还是与一个垂垂老矣的年迈妇人无疑,只是喊话的声音语调,和刚刚相比,大不一样了。 她的嗓音不再沙哑无力,而是变得细腻清爽,具备了妙龄女子才独有的声线。 随着驼背老妪一遍又一遍的大喊,一个青年男子,从人堆里慢步走出。 铁拳门门主林山峰眼珠子险些落地,试图去拉扯自己的亲弟弟林华,却根本无济于事。 林华,不管不顾的执意往前走去。 他走到了阎梦的面前。 青年人身材高挺,低着头,看向那位被江湖人敬畏万分,视若武林至尊皇帝的白发老妪。 当着侠义道举世英豪的面,不可思议的一幕就那样发生了。 青年人伸出一手,放在老妪的头顶,轻轻揉了一揉,搓动女剑皇的白发,他笑着说道:“小梦,你老公我回来了。” 一脸色衰之相的老太婆,已哭得是泪流满面,她用类同青春期少女撒娇的语气,哀声埋怨道:“九华,你怎么才来啊……” 有情之人,时隔再久,也终会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