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常

    艾迩平静地看着不远处飘散着风雪的大地，苍白的颜色笼罩了眼前的一切，只有他留长的黑发在风雪里肆意地抖动着。艾迩在风雪中闭上眼，举起了手中的剑，开口说道：

    “它们快来了。”

    “真的吗，可是现在还没到最寒冷的时间段……”有人在身后说。

    艾迩没有转头去看周围的一行人，只是睁开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一片白，因为他已经感觉到那群东西，已经到达了非常接近的地方。

    “艾迩什么时候出过错？”一个穿着一身破布的邋遢男人走了出来，他头上淡灰色的头发就像是弄脏的雪，男人耷拉着无神的眼扫了一下众人。

    “快点吧，我还要回去喝酒。”

    在男人拔出长剑的那一刻，一团黑影便猛地从苍白的雪色里袭来，目标正是那个邋遢男人。

    “咔”。

    只是随意的一剑，但在一道剑光之后，地上便只有两节断掉的残体，几乎已经风化的躯骨一下子碎成几节。碎了一半的狼头仍然用早已失去光泽的双眼死死盯着击败它的人。

    “是死灵狼。”男人用剑端嫌弃地挑了挑地上已经不能动弹的躯体，“它们可是群居的。”

    话音未落，又有十几道黑影分散着冲向众人。

    “快防御！”艾迩大声吼道，但此刻他也没有时间去管其他人了，因为此刻他的周围已经围聚了三头死狼。

    三头死灵狼呈包围势，一边环绕着一边缩小包围圈。

    艾迩死死盯着它们的一举一动，没有做什么，只是将手中的剑横举在自己身前。

    冷冷的寒风有渗进骨髓的寒意，艾迩知道，如果再不动手，自己的身体就会开始僵硬起来。

    狼会用疲劳战术来攻击我，就算它们死了也不能摆脱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但我没法和它们打太久，我需要主动进攻。

    与此同时，一个被击破的死狼残躯被击飞了过来，那三匹狼的一部分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地上滚动的狼头吸引了。

    就是现在！

    艾迩盯中三狼其中的一匹，猛然袭了过去。

    那只狼也反应了过来，张开腐烂的嘴想要在来袭者的身上撕下一块rou下来。

    艾迩没有给它这个机会，在狼头扭过来的一瞬间，艾迩猛然跳起来躲避攻击，而他的剑已经重重劈下，将张着嘴的狼头与身体分离开来。

    就算是死灵，也没有办法在躯体损失重要部分的时候仍然具有行动力。接下来是逐一击破他们！

    但是现在其余两只狼也攻击了过来，甚至其中一只已经到达了艾迩的身侧。

    因为刚刚猛地下劈，剑由于惯性仍然有向下运动的趋势，自己也没有办法在一瞬间内改变剑的运动方向。

    剑转不过来了！更不要说现在自己是腾空状态。

    艾迩咬紧了牙关，在半空中的身体二次发力，用甩过来的大腿以最快的速度击中那只狼。

    飞速的腿像鞭子一样抽中了狼的躯体，在狼飞出去的那一刻，艾迩看到那只狼的腹部一道深深的腿印，马上就要断裂开来。

    “刷”。

    艾迩感觉自己有小半个身体陷在了厚厚的雪地里，冰冷的寒意透过全身的破布充斥着自己的全身。

    “可恶……”艾迩看到最后一只狼已经近在咫尺，腐烂的气息像是鲱鱼罐头倾倒在自己面前。艾迩看着死灵狼失去毛发的面容，还有狼头上浑浊的眼，但在下一刻，艾迩眼前便出现了一抹剑光。

    一道破空声响起，一把长剑以惊人的速度从死狼的嘴里穿进去，又刺破脊椎穿了出来，剑刃抖动的声音和骨头破碎的声音叠在一起。

    狼不动了。

    “还是不行啊，小子。”慵懒的声音响起，之前那个男子走了过来，将他的剑从死狼的嘴里拔了出来。“这味道真臭。”

    男人手作扇状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一个合格的武者在这种时候应该用气息进行防御，而不是躺在地上等死。”

    “约瑟，我已经在调动气息了！那只狼在咬在我身上的同时我就能把它脑袋砍下来！”艾迩有点不满地抱怨“我也没叫你来救我……”

    “气息可不是调动出来的，气息与你时刻同在。”约瑟在艾迩的面前晃了晃食指，垂下眼盯着正在站起的艾迩“还有，叫我父亲大人。”

    约瑟用一只手弹了弹身上的落雪，随手将刚刚那把沾满腐烂粘液的长剑扔给艾迩，“回去给我好好清洗一下，真臭。”

    艾迩忍着那股恶心的气味，将那把长剑和自己的剑收拾起来，问道：

    “这次处理完也可以让我再用用你的剑对吧。”

    约瑟停了一下，笑着用手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的皮革酒壶，“你可别给我弄丢了，小子。”

    回到了荒土部落居住区，艾迩在一片片低矮的毡房里穿行着，为了清洗掉死灵腐败产生的巨大臭味，用泥水清洗肯定是不够的，现在还得去找大祭司要一点祛尸液。祛尸液是一种能微微消除死灵力量的魔法药剂，同时也能让死灵产生厌恶感，起到抵挡死灵的作用。但是祛尸液只有大祭司和他的几个魔法学徒能制作，产量不算太多。

    不然到时候都可以吧祛尸液泼到那些死灵身上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提高产量……

    在其中的一间毡房外，艾迩又看到了三张摊在地上的白布，隆起的白布昭示着里面盖着东西。这些刚刚本来都是活生生的人，但是方才那一战对普通人实在是异常凶险。

    接下来这些尸体会被运到居住区外的雪原进行燃烧仪式。除非是接触死灵力量，不然尸体在这么冷的地方是不会腐烂的。雪原会是这些尸体的唯一归宿。

    艾迩长叹一声，同时也拉低了自己兜帽的帽檐，来挡住自己尖细的耳朵。虽然当地的居民基本上都很熟悉了，但是这个地方还是有许多游荡的旅商，万一让他们看到在这个贫瘠的北方荒漠居然有精灵的存在，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约瑟一直说他当年是在一根翘出土地的树根上面捡到的自己，所以约瑟经常开玩笑说自己是从树根生长出来的。

    但精灵这个种族也是通过繁衍而产生后代的，从树上长出来还是太过神话传说了一点。而且还有自己前世断断续续的记忆也是个迷团，现在自己只记得倒塌破碎的楼房，耳边人们的哭喊声，胸前的闪过的一抹鲜血，还有自己临死前隐约听到的一声大喊：

    艾……迩！

    艾迩猛地从回忆里惊醒，在刺骨寒冷的风中，自己身上的破布却被大量汗水浸湿了。艾迩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大祭司的帐前了。

    轻轻掀开帐口的垂帘，大祭司正站在大帐中心，厚而繁重的黑色长袍从他的肩上垂搭下来，长袍的袖边上面印着两道金纹——这时暗属中阶魔法师的标志。在他的身旁摆满了厚厚书籍资料，书籍散发着nongnong的碳墨水的气味，大祭司正摆弄着那支摆放在翻开书页上的羽毛笔。

    十几年前的荒土部落都是从南方那几个国家购买亚麻纸进行书写的，但是最近几年人们学会了羊皮纸的制作方法，在这个并不算缺少动物的北方荒原，纸张便不再稀有，反而可以以极低的价格卖出。

    “艾迩阁下，日安。你来这里是来取祛尸液的吗？”大祭司抬起头看向艾迩说道。

    “日安，赫姆大祭司。”艾迩盯着赫姆，将右手手掌抚在左胸之前，微微躬了一下上半身。“我正是来取一些祛尸液的。”

    人们叫大祭司从来不敢叫他的全名，赫姆·佐别罗，他的姓氏和南方的玻亚王国王室的姓氏一模一样，谁也不想去探究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作为整个荒土部落的大祭司，赫姆是这里最为尊贵的人之一。

    赫姆微微勾了勾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每次见面你都会用抚胸礼致意，看来约瑟·尤鲁斯那家伙没有把他们家的东西全丢光啊。”

    艾迩竖着耳朵听着，尤鲁斯家族正是约瑟那家伙的家族。作为约瑟的养子，他其实也算是尤鲁斯家族的一员。但是约瑟从来没有说过家族的任何消息，每当艾迩问起时，那家伙只会用喝酒来避开这个话题。他了解的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正当艾迩等着赫姆说更多消息的时候，赫姆却摆了摆手，招呼道：

    “好了，迈尔，你过来。”大祭司说着便叫来了在此帮工的其中一个魔法学徒，“你带着艾迩去取一瓶祛尸液，拿三液体盎司量的。”

    “艾迩阁下，请随我来。”那名叫做迈尔的魔法学徒恭恭敬敬地对着艾迩鞠了一躬，便带领着艾迩向着右边的药物间走去。

    整个药物间是额外搭建的毡房，四周立满了储物架，上面都是各种形状和容积的玻璃瓶。各色的药剂在瓶中平缓地荡着，其中以暗紫色的祛尸液最多。祛尸液的原材料是由雪原深处被死灵力量污染的花草制作出来的，至于其他种类的药剂的原材料，基本上都是从荒原外的国家购买，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实在没有太多种类的魔法材料。

    迈尔熟练地从储物架上取下一瓶三盎司的祛尸液，恭谨地递了过来。艾迩正打算将其装进随身携带的药剂包时，手指突然一顿。若不是手指紧紧握着玻璃瓶，此刻瓶子已经摔落在地上了。

    “艾迩阁下，您怎么了？”迈尔看出来了艾迩的异常，有些紧张地询问道。

    “没什么……”艾迩说着便随手将药剂放入包中，“麻烦你了。”

    艾迩没有再管迈尔再说什么，与大祭司告辞之后便一路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刚刚艾迩在接过祛尸液的一瞬间，仿佛感受到了四周有新鲜尸体和鲜血的气味。但是在这个寒冷的地方，尤其是在大祭司的帐里，怎么可能出现新鲜尸体。

    但是自己的感觉一直很准，每次死灵进犯都是要靠自己的感知，而且从来没有失误过。这次感知到的就像是有一个谜底藏在一层阴影下面，等着自己去揭开。

    到底是什么呢……特别是今天来进攻的那群死灵狼，居然现在跑来攻击居住区。要不是自己感知到了它们，不然真的不知道这次会损失多少人。此刻本来应该是最安全的时间，因为整个雪原现在不应该有那么多尸体来供死灵力量侵蚀。

    真正危险的时间是最冷的冬季，那时候整个荒原上被冻死的生物才会是最多的。

    艾迩摇了摇头，站在自己住的毡房外，掀开门帘走了进去。身后的天空开始变得黯淡起来，太阳已经靠近了地平线的边缘。

    快要入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