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下手

    兰薰脚步一滞，又听云妃接着说道：“我自认从未亏待过你，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害我？”

    兰薰转过身，像是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道：“你说你不曾亏待我？你处处防着我，动不动就训斥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怕有一日，我会将你拉下来，坐上你的位置。凭什么？我们同样是宫婢，你的容貌甚至还不如我，你能有的，我为什么不能有？”

    云妃轻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不知他们许诺了你什么？”

    兰薰面色微微一变，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妃抬起头，原本波澜不惊的眸中似是闪过一丝悲悯，道：“你可知右相许我什么吗？”

    兰薰道：“什么？”

    云妃露出一丝苦笑，道：“他曾许诺，只要我毒死洛姑娘，他便放了我弟弟，扶我登上皇后之位，你看，我按他的话照做了，可是，我的下场，你如今也看到了。”

    兰薰微怔，片刻道：“明明是你对洛姑娘心怀嫉妒才下的手，关右相何事？”

    云妃道：“你可还记得，太子满月宴那日，右相送来的贺礼？”

    兰薰回想了一下，那日她曾去而复返，见云妃手上似乎拿着什么，面色苍白的模样，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一变。

    云妃把这一切收归眼底，道：“你也猜到了吧。我久居深宫，哪里来的乌头之毒，右相送来的贺礼里，除了玉佩，底下还放着一瓶毒药。”

    兰薰有些迟疑，半晌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右相让你做的？”

    云妃将目光投向窗外，此刻已是夕阳西下，光线渐渐昏暗起来。

    她沉默片刻，回头注视着她道：“兰薰，我们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而棋子一旦落下，便再无用处，已是废子一枚。”

    兰薰看着她，神情有些恍惚，下意识的看向桌上的那碗粥。

    “那碗粥里加了料吧？”云妃道，“我现在是不是该死了？”

    兰薰明显一惊。

    云妃淡淡道：“你不用怕，从我做这件事开始，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活下去了，只可惜……”

    只可惜，她原本以为，至少她弟弟可以就此逃离那人的掌控，没想到，为了控制她，不让她说出真相，那人还是食言了。

    “可惜什么？”兰薰道。

    云妃接着叹道：“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你还不明白吗？”

    兰薰连连摇头，道：“我和你不一样，他们不会骗我的。”

    云妃问道：“若他真能帮你，又怎会让你在揭发我之后，还沦落到这永巷之中？你不会妄想你还能出去吧？”

    “你胡说，我当然能出去，只要你……”兰薰恼羞成怒，又意识到什么，突然住了口。

    “只要我死了？”云妃嘴角溢出一丝笑容，“且不说如今皇上尚未定我的罪名，便是我死罪已定，也轮不到你动手。若是皇上知你以奴弑主，你以为，你还能出去？你处心积虑的待在我的身边，原本应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皇上的青睐，好飞上枝头当凤凰吧？只是，没想到，你跟错了人。跟在我身边，你终究是没有机会了。”

    兰薰被戳破心事，愈发恼怒，道：“原本以为，你能爬上龙榻，终归是有些本事的。没想到，这皇上竟一次也不曾来看过你。甚至连太子满月，也不肯留下来过夜。”

    “我知道，若非洛姑娘不肯要你，你也不会在我那屈就了。”云妃道，“只不过，皇上与洛姑娘之间，是谁都插不进去的。故而，不管你待在何处，你都是没有机会的。”

    “怎么可能？若是如此，你又如何能生下太子？”兰薰不解道。

    “我那次是……”云妃道，“罢了，跟你说这些又有何用。”

    “若依你方才所说，皇上对洛姑娘真那般情根深种，”兰薰道，“为何皇上明知是你毒死了洛姑娘，却迟迟不发落你，而只是将你关在这永巷之中呢？”

    云妃沉默片刻，道：“许是因为太子吧。”

    兰薰眸子一冷，道：“既如此，那你也可以安心上路了。”

    云妃抬眸，道：“怎么，你这就要动手了？你就不怕我喊人吗？”

    兰薰看了一眼窗外，道：“时辰的确差不多了，只不过，明日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畏罪自杀的。”

    云妃淡笑道：“果然如此。”

    此时，外面有人轻扣了两下门，门一打开，两名内监闪身进来，其中一名内监手上拿着一条白绫。

    那两名内监进来，见云妃仍清醒站着，有些意外，对兰薰道：“怎么回事？”

    兰薰道：“被发现了，直接动手吧。”

    那两名内监上前向云妃走去。

    云妃突然快步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那碗粥往地上砸去，瓷碗碎裂时发出的脆响让屋内几人皆是一震。

    云妃大叫道：“来人啊！”

    其中一名内监笑道：“外面的人早就被我们打发走了，云妃娘娘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

    手持白绫的内监立即上前，用白绫勒住云妃的脖颈，另一名内监则上前钳制住云妃的双手。

    云妃怒目圆睁，却发不出声音来，脸色渐渐变得通红。

    就在此时，外面似是有什么落到院子里的声音，紧接着有脚步声急促而来，门一下子被撞开，两名侍卫持刀冲了进来。

    那两名内监一惊，那名手持白绫的内监双手一颤，白绫随即松开。

    云妃被放开钳制，剧烈咳嗽了起来。

    两名侍卫将刀架在他们的脖颈之上，其中一名厉声问道：“何人指使你们杀害宫中娘娘的？”

    那内监颤声道：“是礼部尚书卢大人，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不关我们的事啊。”

    “不关你们的事？”那侍卫冷冷道，“若是我们晚来一步，云妃娘娘便要命丧于你等腌渣手上，你们竟敢说不关你们的事？”

    那两名内监慌忙跪下，道：“大人饶命。”

    兰薫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面色霎白，片刻，她悄悄的往外挪动。

    “兰薫，”云妃突然开口道，“你还想去通风报信吗？”

    其中一名侍卫闻言，立即伸手将兰薫拉了回来。

    兰薫心中一惊，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泣声道：“娘娘，奴婢是被逼的，看在奴婢也侍候了您这么久的份上，就饶奴婢一命吧。”

    “你方才可曾想要饶本宫一命？”云妃对那两名侍卫道，“押下去吧，皇上那还劳烦两位禀告一下。”

    “诺。”那两名侍卫应声将那三人押了下去。

    云妃摸了摸有些肿痛的脖颈，喃喃道：“怎么变成卢尚书了，不是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