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休息
月朗星稀之下，大厅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层层横竖环列于厅中的每个电脑座上都有人在忙碌，键盘敲击声不时响起；四面八方而来的信息不断过滤、汇集，由张张不断被笔尖与印机给附上油墨的白纸呈现。在人人手间传递，最终传到那大厅中间镶有电子设备的长方桌上。 “报告，已经与海牙岛取得联系！”参谋递来文件，是前指部转来的关于重新与北护二联系、以及其舰队战斗与伤亡的简报。莫井才细细端详一番后，再放到桌上让他人自行翻阅，自己则背着手稍稍走开，默默驻足于桌前，凝望地图。 “这小子，还真不错！”赵明看完简报不禁大笑夸道，刚刚把简报传给旁边的其他人，又有一份文件传来。赵明接过，边看边踱步到桌边。 “是你家老大。”赵明微笑回应莫井才询问的眼神，随之把文件递去。看完海牙岛简报的李俊也靠过来问：“看来，我们这边算是能松口气咯？” 赵明一脸欢喜样，嘴角不停上扬：“那可不？多亏了那帮子大老爷，他们替咱吃苦啊！” “老赵你呀，少来吧。”之前一直不在舰队司令部的丁辉也走上过来。还端过来盘盐豆放在桌沿，边嚼边低声道：“小心‘耳朵’啊！” “哼~‘耳朵’？就怕他的不够多！” 李俊不管他俩，向莫井才继续问：“那咱接下来呢？是看对面出招，还是？” “准备给前指部，还有第四机动舰队发报......”莫井才的声音有些沙哑。约十点半合上笔盖的他，本以为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可还没来得及点上支烟，就急匆匆赶到舰队指挥大厅，从接到前指部回报后一直呆到现在。 “嘀嘀嘀...”还不及莫井才说完。长桌边缘的一座电话响起。被打断的众人皆转往电话方向，盯着话机上的红灯闪烁。 那是DH舰队的专线。 莫井才走到电话旁，把手放在话筒上，稍作停顿后才拿起接听。 “是我。” “您好，莫总司令，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略带尖锐的男子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油嘴滑舌间满是阿谀之意：“现在情况紧急。深海大举进攻，帝国海疆万分危急，我们舰队之间需要精诚合作......” “我有所了解。”莫井才打断了他，直奔主题“你们打算怎么做？” “啊...”话筒对面突然安静下来。片刻后，摩擦话筒而起的“沙沙”声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随后响起“您好，莫总司令。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亲王殿下。”即便是话筒传声，莫井才也能明显听出这位壮年男人话语中所蕴含的丝丝疲倦与无奈。而这可不仅是单纯的作息临时颠倒所能导致的...... “好了，这份是你的。”系着围裙的平海在饭堂窗台后送出盘饭菜，接着向下一位询问。现在海牙岛上，最有生气的地方就是舰娘食堂。毕竟还要给来支援的友军提供饭菜，即便是安排有用餐次序，这小小的舰娘食堂也还是座无虚席。也亏舰娘宿舍还有足够的床位，且在之前的战斗中幸运地几乎未遭破坏，不然还得多搭帐篷。 “你们这里，是自己做饭吗？”来支援北护二的舰娘看着平海的装束，很是惊讶。 “对啊！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做的肯定不比供餐机差！”平海解释道，这两天也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这类问题。 “好了，今天中午的供餐...完成。”宁海大致对比手上文件板里的数据，确认后打上勾。现在物资调配出了问题，上面要求精打细算一段时间。随后宁海走向瘫靠在墙边的舰娘们：“好了，我们休息一下，大概两个小时后就可以准备晚上的饭菜了。” “诶！还来！”墙边发出阵阵惊呼。当然，体力对她们而言完全不是问题，主要问题是不熟悉“大锅饭”的cao作，还好有宁海平海两个可靠的主厨在。 “那当然！”平海用围裙擦擦手，扫了扫来帮厨的各位，突然问：“嗯？你们谁去给晓军长官送饭了吗？” “是萤火虫去送饭了。”果敢轻轻举手道。白雪歪歪脑袋，回想一下后说道：“这两天，好像都是萤火虫去的吧？” “诶！我、我也有去啊！”吹雪突然起身补充，结果大家把视线都在瞬间吸引了过来，把她吓得微微一哆嗦“怎、怎么了.......” “你们说啥呢？”还不及大家发问，晓军的声音传来。寻声望去，他一手拎着几个饭盒，一手撑在厨房后门的门框上向里。舰娘们急忙立正刚要敬礼，就被少年一掌压了回去。 “行了行了，你们还不去吃饭？”晓军走了进来，萤火虫紧随其后，这几天都由她去给晓军等几位留下的长官送饭，且都在帐篷外不远的树下等晓军吃完，再与其一道在港区巡视。虽然晓军说过不用等，但萤火虫还是照旧。 稍微寒暄几句后，大家就都被赶去吃饭。从宁海手里接过记录后，晓军便打算离开。走之前，他还透过打饭窗口向饭堂内看去，那些刚才还朝这张望的道道视线又瞬间收了回去，餐具间的碰撞声代替轻轻的议论，再次充斥在食堂里。晓军勾起一丝笑容，快步离去。 而不论现在，还是刚才，大家似乎都没发觉到萤火虫微微发红的眼角—— 虽是冬日，但头顶烈阳还是晒得人头皮发痒，从岛内一路走到港区居然让人后背渗汗。晓军想着身后少女的近况，也正好快要走到舰娘宿舍，便回头道：“萤火虫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巡视一下港区。” “我不用休息的，指挥官。”意料之内的回答，但萤火虫还反问道“要说休息，指挥官您才更应该去休息，这两天您都没有休息好吧？” “我...还好吧。”晓军挠着后脑，还想打哈哈。可萤火虫突然向他靠近，携丝丝压迫道：“这几天，您和其他长官都是住在帐篷里，而且您揽下一堆事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这个确实，人类官兵的宿舍区基本被炸了个稀烂，他也把萤火虫暂时安排到舰娘宿舍；而宿舍区前的办公场所也多有破损，到处漏风，抢救完能抢救的东西后就没人再回去；不要说又窄又闷的地下掩体设施，里面还有成片的血迹还没清理干净，满是腥味；更何况也没人愿意和深海舰娘隔墙居住，即便她已是待机状态。 最终，他们只能在临时指挥部旁搭些帐篷。而整个岛上就他一个算是毫发无损的，其他留下的多少挂伤，他也就自觉去揽活咯。晓军其实都无所谓，就是同僚的呼噜声有点难受。 “这个，没办法......”晓军耸耸肩“其实住帐篷里...哎呀，再坚持一会，熬过就好了嘛。” “那、那，您还在熬夜！”看少年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萤火虫更是焦急“明明白天您就已经很辛苦了，晚上却还要工作！您明明可以...把一些事情分担给...” 萤火虫越说越小声，而晓军稍稍一愣后打断她：“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晚上在干什么的？”晚上也确实是他在值班，从外界的消息来看，这次深海的进攻规模不小。之前的电报员已经走了。为能时刻接收到指示，索性把晚上值班的活也揽下来。反正他有“特殊”的熬夜方法。 （“等等，你关注的重点对吗？”）晓军脑后突然传来质问的声音（“她在关心你，你倒好，怎么老拆人家台子啊？！”） 晓军还没反应过来，萤火虫就先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从宿舍楼上可以看到啊！” “啊咧？”晓军听的有点发懵。 “对、对啊！”萤火虫有些涨红脸继续说“能看到临时指挥部下面的帐篷，看到您还在.......” 萤火虫的声音又弱下去，而晓军则是一脸震惊，虽然知道舰娘的合成身躯远超常人，但也没想到她们的视力竟如此恐怖。可舰娘宿舍的这个角度真的能看到丘陵里吗？就算是很多原先阻挡视线的建筑已经倒塌了...... 身旁的声音则发出一声嗤笑，帮他解惑：（噗呲！放心，她看不到你。就算看得到天线，也不能在没有舰装时看穿墙壁。不对，就算有热成像也是不能穿墙来着、况且那么远......） （哦......诶？）晓军回过神来（那、你这样也不是在拆她的台？） （“啧。”）对方很是不屑地发出咂舌声（“那是让你知道，你们基础的伪装工作做到位了！不是花架子！不动脑！而且重点是这个吗？！”） （好好好，我的错...）晓军赶紧把注意转回萤火虫这边。只见少女在那低头站着，似乎是因为刚才晓军微微偏头去没立即理会她，她感觉自己那经不起推敲的谎言定是严重触犯了他，便原地立正，不敢再发一词。 察觉到少女情绪的晓军也暗暗叹口气，看看周围没人，稍稍踌躇后上前：“好了好了...”少年粗糙的宽大手掌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把杂乱的金色发梢理好，萤火虫也抬脸再次正视他。 “说谎也不打草稿。”晓军壮起胆，捏捏少女那精致的小脸“好了，等下巡视完，我就去休息。好吗？” “嗯——诶？”看晓军那有些别扭的微笑，放下心的萤火虫也终于展露笑容，重重点头应声，可却被自己不禁发出的哭腔吓了一跳。她迅速低头，抬起手背轻抵有些发酸的鼻子，想把泪意压下去。 “对、对不起，指挥官，我...”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温暖将其轻轻拥住。被鼓（教）动（唆）的少年半步上前，小心翼翼把手搭在怀中娇小身躯的肩部与颈后。而被温柔低语和轻抚的少女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感情，从前天夜间遇袭开始，为眼前的人提心吊胆到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在他结实的怀抱中宣泄。 而走进走出食堂时，萤火虫都低头不做声，生怕自己在晓军怀中泣不成声的事情被发觉。 食堂、整备区、仓库，大致绕了一遍港区后，他俩很快就回到舰娘宿舍。 “一定要休息啊，指挥官。”在宿舍下，萤火虫跟晓军再做强调，少年点头应下。可就在要走的时候—— “嘭！”宿舍楼一层突然传出声响，接着就是舰娘们的叫喊声。 （“哦豁，你暂时走不掉了。”） （啥子玩意？） “哎呀哎呀，诶？长官？！”果敢和沃克兰从一楼的厕所里冲出来，衣服上到处是被水打湿的痕迹，紧贴着她们的体肤，透出点点红白。 晓军端正视线：“这是怎么回事？” “报告长官，是一楼的水管裂了。”沃克兰喘着气回道。果敢在一旁也说：“是两个水管破开了，水很大。” “啊...”晓军已经看到了溢出厕所门口的积水。但刚才在巡视的时候，夕张正在整备区维修装备，也不好再去麻烦她。晓军又看回她们：“你们，谁会......”还没等问完，回答他的就是个个左右摇晃的小脑袋。 “啧，那没办法了。把厕所清空，我修。” “诶？！”舰娘们皆是一幅震惊样。晓军也是无奈，暗暗碎道：“没想到啊，我还有机会进女厕居然是这样......” （“只要想，早就可以了。”）对方又冷不丁地从晓军后面跳出来。 （你滚开。）晓军拎着工具走进已经空了的舰娘厕所。洗手台已被两面倾泻而下的水流给覆盖住。墙上两个布满锈迹的水管，一个是脱节、一个是开裂，地上还散有接口。 （“等等，你会修？你不是学的电子吗？”） “也不是很复杂嘛。”晓军搓搓手掌（现在就我们。咱先引导水流，接上后再用带子先缠上，先个应急......） 一切都很顺利。至少对那两个管子而言是这样...... “我去帮您拿衣服和毛巾！”果敢说完，便往岛内飞奔而去。 水管在墙上的那部分是搞定了，但晓军没注意到天花板上的那部分。当然最后还是都用带子暂时缠上了。而代价，就是晓军落了个比果敢她们还要狼狈的下场。 （“庆幸这坏的是水管吧你。”） （走开走开。）晓军没办法，本来想直接回帐篷那边换衣服再休息，没想到果敢一下就跑没影了。现在宿舍这边已经陆续回来不少舰娘，好像都是北护二的舰娘。虽然不敢与晓军对视，但都忍不住地往他的方向瞟来视线。 “长官，您先去擦擦身体吧？”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吹雪走了上来，扯扯晓军的衣角。 “诶？”晓军回头，吹雪涨红着脸，继续说：“您可先到我们的宿舍去，到里面换衣服......”听她声音越说越小，晓军也急忙回应：“不不不，不必了！” “可是，现在您也不能这样坐在这里吧？”吹雪小声地追问道。萤火虫就在旁边听着，直接被吹雪的话给惊得呆在原地。但还是很快回过神来，本来也想出声反对。而稍作思考后，萤火虫咳嗽两声，出言劝道：“指指指挥官，我、我也觉得，您还是先去我们的宿舍里，等果敢她回来吧。” （“恭喜你，你一天之内，又进了女生宿舍。”） （你闭嘴啊！） 即使晓军极力反对，可在看到回到宿舍的舰娘越来越多。也是没办法，被“架”着进了萤火虫她们的房间。 舰娘们的房间是十二人间，一个铁柜靠在门边上，之后就是六个铁架上下床把房间塞得只剩个过道的空间。舰娘宿舍只有公共厕所和洗衣间。这几层楼满打满算能进驻百名舰娘。难怪在支援到来后舰娘数都翻一番也还能住得下。 “长官！我拿回来了！”果敢问了其他长官，很快拿到晓军的衣服和毛巾。再飞快回到宿舍。之后舰娘们都出去让晓军擦干更衣。处理完后，少年就立即打算离开，但—— “长官，现在大家都已经回宿舍了，您现在出去，有些...” “指挥官，您就在我们这里先休息吧。这是我的床铺。” “诶！对啊，长官大人，您这几天都是在帐篷里睡觉的吧，虽然我们宿舍也不是很好，但也比帐篷好，对吧！” （“噗噗噗...哈哈...”） （你别笑了！快帮我想想办法！） 最后，本来说等轮班休息的舰娘们回来完就立刻走。而在萤火虫等的怂恿后，晓军说是咪会眼睛等下叫他起来。结果嘛...... “...挥官，指挥官！” “嗯？！”被轻轻晃醒的晓军满面茫然，一看门窗外的景色，知道自己必定是睡过头了，有些昏沉地起身问“萤火虫，现在几点了？” “下午四点。”萤火虫跪坐在床上，靠在晓军身边。 “你们怎么都不叫我啊？”看了周围的床铺，都是北护二的队员。而面对晓军的问题，舰娘们都是立刻摆出一副任骂任打的姿态，少年见状也是不再好说什么，也知道她们的心思。 （那你怎么也不叫我？） （“你睡得那么香，我叫你干嘛？”）对方理直气壮（“不过你别担心，我能保证你不会失身”） 察觉到关键词的晓军，瞬间清醒过来（不是！什么意思？） （“放心，没有你许可，她们还没那么大胆。”） （不不不不是？！） 而萤火虫并不知道晓军的情况，又继续道：“指挥官，有一支友军舰队正在靠近海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