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开战（三）

    对于黏附着自己的骑兵，公孙策与张德不敢放任不理。若是不管不顾的回归本阵，可就是相当于将自己的屁股露给他们去捅了。他们和黏附着的南乞部骑兵开始了抢身位的游戏，骑兵对战就是这样，谁占据了有利身位谁就掌握了主动。

    就在公孙策、张德二人在与南乞部的骑兵争抢身位的时候，巴特尔带领的一万骑兵也在绕圈的同时寻找乞活军步阵的破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总有松懈的时候。骑兵野战面对摆好阵势的步兵无往不利，就是因为步兵需要时刻提防骑兵的突击，而这种突击什么时候到来是不得而知的。纵使最开始没有破绽的阵型，在被骑兵绕圈忽远忽近的情况下，兵士不受控制的疏忽也会演变成致命的破绽。

    看着在外围不断绕圈的南乞部骑兵，王七与关生相顾皱眉。他们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丝毫的办法，也知道这么拖下去不行。除非公孙策与张德能够早早的解决掉另一万的骑兵，但那显然是万万不可能的。他们虽然对于自己手下士卒的意志非常的有信心，但他们终究是血rou之躯。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半个时辰，对于乞活军的步卒们来说是漫长的煎熬，对于巴特尔领着的一万骑兵而言却是如野狼等待着受伤的麋鹿因失血而脱力一般。这半个时辰里对于步兵局势感到焦虑的公孙策、张德对纠缠他们的南乞部骑兵发起了数次突袭，但始终无法打开局面，反而因为这几次冒进丢失了之前好不容易抢到的身位优势。

    王七、关生眼见指望不上公孙策与张德了，只好采用最后的手段——故意摆出破绽，引诱巴特尔突击。如果是假破绽，在经验丰富的巴特尔眼里是瞒不过去的，所以他们决定用真破绽来勾引巴特尔。这么做便是去搏命了，若是让巴特尔冲破阵势后再提起速度，他们必然是兵败身殒的下场。

    关生看了眼王七，准备请命由他担任诱饵。王七也看向了关生，他明白关生的想法，但他拒绝了。他准备亲自下场作为诱饵，于是开口说道“你的想法我已尽知。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去更合适，不要说什么乞活军不能没有谁这样的话，自我等将信念灌输给乞活军的那一刻起，乞活军离了谁都能向着目标前进。若是我死了，只不过是换个人给乞活军拍板行动方针罢了！再说说理由。一个是巴特尔不认识你，但还有个乌琪身份的我他是知道的，若我亲自下场，对于他的吸引力会更大一些。第二个是我姑且也算是乞活军的领袖，若是与送死的士卒一起的话，他们应该会更加不吝生死吧，这样也能给你争取更多的时间将巴特尔围住。至于我的生死，更多的就要靠你的指挥调度了！你完成得越快，活下来的士卒便越多，我活着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说完，王七拍了拍关生的肩膀，颇显轻松的自将台上下来，调遣兵士随自己赴死。巴特尔在外围绕圈的时候看见乞活军将台上有人下来，心知乞活军是打算变阵求活了。他心中对于乞活部的这伙援军倒是有些赞赏，暗道一声还算有些魄力。如今乞活军的精力已经濒临极限，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破绽，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会改变守势以攻击阵型与对面的骑兵展开对攻。

    事情的发展果然和他预料而一样。乞活军阵中的弓手先是对着一个方向进行密集的攒射，将南乞部的骑兵驱离那片区域。然后在防备着其余三面骑兵的同时，将枪兵分成两个方阵摆在了独留原地的弓弩手组成的方阵两侧，形成一个哑铃状。

    看着这个阵型，巴特尔笑了起来，对方比他想得还要大胆。这般变阵就像是在对他进行挑衅，是在告诉他纵使中间只是薄薄的弓兵阵型也能够拖住他，直到两侧的枪兵将他包围。这如何能不让他发笑呢？他是气得发出狂笑的。他要让这群自大的家伙付出代价！

    巴特尔虽然愤怒，但却没有失去冷静。他对身边的副将下达了指示，让他带着五千人到另一侧与自己一同冲阵。两面夹击之下，他不信区区四千人的弓兵部队能扛得住。副将接到指示迅速按照要求调集兵力，很快便到达了指定位置。而巴特尔见着副将就位后，对着乞活军中间的弓兵冲了过去，同时副将也开始加速前冲。还是经典的对角线穿插，就算面对弓弩兵密集的箭矢要付出一些伤亡，只要击溃中间的弓兵阵型就值得。

    王七眼见着南乞部的骑兵自两侧汹涌而来，他不得不出声以告诉众人他没有逃跑，他和众士卒在一起。

    “还记得变阵之前我对你们说得话吗？人都是怕死的，我也怕。但是为了实现崇高的理想，就算是怕我也会求着你们和我一起赴死。对于我的请求，你们答应了。如今死亡来了，让我们直面它吧！”说完，王七自己也抄起一把弓，将箭矢上弦，随时准备射出。

    “雄赳赳，气昂昂，男儿上战场。沙场对敌莫惊惶，袍泽是你的好靠山。相依为命，不怕困难，我们是大汉的好儿郎！”在戎族骑兵冲过来的过程里，不知是谁起头，中间的弓兵阵型里响起了乞活军的军歌。原本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身体逐渐缓了过来，本能颤抖的双手也稳定了下来。

    随着南乞部骑兵的靠近，轰隆的马蹄声本应淹没了歌声才对，但乞活军的将士们却口中呼喝着号子，宛若歌声萦绕在耳边一般。两百米，众人举起了弓箭；一百五十米，箭矢飞蝗而出；一百米又是一波箭雨；五十米又是一波；十米，乞活军的弓手们展开了平射。连续的四波箭雨，瞬间便给南乞部的骑兵造成了巨大损伤，但那些骑兵并没有停止冲锋。

    顶着巨大的伤亡，南乞部的骑兵终于是冲到了乞活军弓兵的面前。他们驾驭着马匹用巨大的冲击力将前排的弓兵们撞飞出去。尽管那些弓兵誓死不退，口中也在不停的呢喃，但还是无法阻拦他们的脚步。而正在那些骑兵得意的时候，弓兵阵中的弩兵将早便安好的弩矢放了出去。弩箭强大的冲击力与马匹相撞，总算是将南乞部骑兵的冲锋滞了一滞，借着短暂的喘息，王七他们总算是拔出了腰间的朴刀。

    那一滞的功夫也只是一滞而已，骑兵们依旧向着他们冲来。王七所在的位置并非在最里侧，他不知道自己带着的这支弓兵部队有没有将南乞部骑兵的速度降下来。自他抽出朴刀后，他面对了一个又一个骑兵的冲击，最后被冲击的力道甩飞了出去。他庆幸自己被对手打出了骑兵密集突破的点位时，又恰好被战友的尸体缓冲了一下坠地的力道。拍了拍那位老兄的肩膀，他努力的站起来环顾战场以确定战况。

    他们赢了！尽管弓兵部队还是被南乞部的骑兵冲散了，但那些骑兵速度已失，陷入到了两侧枪兵的合围中。王七放声的大笑出来，丝毫不顾被连续撞击震伤的肺腑。

    陷入重围的巴特尔有些不敢相信，那些弓兵居然真的做到了！他们用自己的血rou之躯为两侧的枪兵赢得了包抄的时间。自己终究突破的慢了些，错失了再次加速的空间。

    巴特尔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王七的大笑。这笑声在自己的不远处，如魔音入耳般让人厌烦。发出笑声的那人背对着自己，但他还是认了出来——乌琪。一瞬间，巴特尔便知道方才指挥弓兵的人是谁了。那些弓兵个个悍不畏死，显然是因为这乌琪的缘故。看来他在乞活部的援军里也是有身份的，他是汉人。

    汉人？那是汉人在图谋我南戎？心思百转的巴特尔将最近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想通了一切。他的双眼瞬间充血，驾着马便朝着王七冲去。汉儿，就是死我也要拉你垫背！

    猝不及防的王七只听得身后呼啸，还不及转身，便被劈得一个趔趄，背部血光大溅的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