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传首而定

    王七自营外进入，再次出来的时候，身后的护卫手上捧着数十个方正的木盒。它们里面装着四大部族长、甘愿陪葬的人和被四部族长指出心怀不轨的人的头颅。

    回到大帐中的王七，眼见着众人到齐，看了看摆在几案上的这些木盒，开始下达指令。他让乌纳塔领三千人带着这些首级去降服朔方平原上的南戎小部族，然后便与回来的关生一起带着三万步卒前往朔方城。至于公孙策、张德二人，在稍作修整后便提前带着包括诸小部落的两万人在内的四万骑兵过去了。他们提前动身前往朔方城，一是防止收到消息的王族纳兰部逃走，一是阻止王庭趁机收拢朔方各地的小部族。而赵容那边，则是派了信使通知他们，留下一万人押运俘虏外其余的人手即刻赶往朔方城参与最后的战斗。至于这一战后俘虏的安排和朔方各小部族的调配等问题，王七则全权交由侯珅和自太岳山中过来的方芷负责。

    自大帐中出来的乌纳塔，带着三千骑兵和那些首级开始按照乞活军收集的地图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通告过去。

    “五族大战，四部联军败了！如今我乞活军已经兵临王庭，你等不想如眼前首级之人一般下场的，速速归降！自此以后，朔方便是我乞活军的天下了！”随着乌纳塔带着首级在南戎各小部落间奔波，四族联军战败，王庭被围，一个叫乞活军的势力入主朔方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朔方。四部族长诸人的首级证实了这个消息的可靠性。整个朔方的南戎小部族在急忙向乞活部所在地派遣使者的同时不停的打探新主人乞活军的情况。尽管他们从乞活部和乞活军名字的相似上对于这位朔方新主有了些想象，但他们还想了解更多，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他们日后的生活啊。至于援救被围困的王庭，他们是想都没有想过，没看到四大部联手都被迅速击溃了么

    朔方城，南戎王庭所在。杨石岚接见了自己派去暗中观察五部大战的探子。把这位一身狼狈侥幸脱身的探子的话听完，杨石岚心中一片哇凉。他没想到乞活部交好的的势力不是并州王氏而是乞活军。单从名字，他便知道乞活部与乞活军是何等关系。这就让他设想的此战后五大部族元气大伤，他纳兰部号令南戎莫敢不从的情况与现实出现了巨大偏差。若是双方大战致使乞活军有一定损耗也好，这样他便可借乞活军修整的时机收拢朔方各部戎族的力量，纵使打不过也能从容逃向北方草原。但还跪在自己身前的探子汇报的内容，却让他如坠冰窟。乞活军利用信息的偏差轻松击溃了四部联军，其中的骑兵更是马不停蹄的向着自己这边赶来。很明显，对方就是不想让自己有任何的举动，乖乖在朔方城等死。眼前这位探子就是从那四万骑兵手中逃脱的，其他人怕是都埋没在了他们手上。而这位探子既然来给自己进行汇报了，那么乞活军的骑兵也该到了。果然！在他进行着这番思索的时候，朔方城外的隆隆马蹄声便传到了宫殿里。

    公孙策、张德率领骑兵到达后，并没有贸然的选择进攻，而是向朔方城周遭依附于王庭的小部族通告四部联军溃败的消息。收到消息的那些部落不管信是不信，在打探到王庭附近的四万大军后便纷纷开始了观望，丝毫不在意王庭的召唤。杨石岚自那四万骑兵出现在城外时便派人通知附属各部族前来勤王。虽然他对此也不抱太多希望，但没有一个部落派遣援军却也是让他感到有些悲凉。他们纳兰部这些年来的庇护就换不来哪怕一个部族与之赴死吗？而他此时对于自己将王庭迁移到朔方城的决定颇为后悔。没有外敌的时候这里怎么看怎么好，如今大敌当前，这样的地理位置，自己如何逃跑呢？

    前文已经说过，朔方城位于大河拐口与阴山山脉的夹地，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但那是在朔方城完好如初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朔方城因为地利，在两侧分设营寨的情况下只有东面适合大军的攻打。如今的朔方城经过杨石岚的修缮，也不过只有三米不到的城墙，与中原的县城无二，只是大一些，能容纳更多的人。这种城池在面对戎族的时候，配上纳兰部的人手，自然是坚不可摧，但是乞活军可是汉人部队，攻城的手法不是戎人能比的。如今城下的骑兵只是盯着城内的举动并不冒进，必然是等着后续步卒抵达后再一举破城的。

    杨石岚这些日子看着城下的骑兵颇有些头疼，尤其是在收到乌纳塔传首朔方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方面他确定手下那些附属部落不会来人了，一方面他也在忧虑城内的军心。这些天他频繁的来到城头，除了平复自己内心的烦躁外，就是为了安抚军心。他不是没想过带着部族的人突围，但城外修整的四万骑兵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一来族中没有足够的马匹，若是突围必然只能带着战士和部分健妇孩童；二来自己突围时城外的四万骑兵必然会黏住自己，不让自己迅速逃脱，只等后续人马合围自己。这些天，乞活军如一块随时会落下的巨石，压迫着他的心神。

    转眼便即将进入八月，王七、关生、赵容等人领着各自的麾下齐聚在了朔方城下。而随着他们一路过来，不少小部族都发兵跟在了后面，甚至原本依附纳兰部的部分部族也派兵过来。面对城下乌泱泱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大军，杨石岚的心绪反倒平静了下来。如此情况只说明，自己这个旧日共主被彻底抛弃了。在城外的乞活军向城内射了一波箭雨后，知道了随箭雨落入城内信息的杨石岚邀请纳兰部的诸多贵人进行了晚宴。

    看着宴席上的诸人神色各异，杨石岚并不难猜到他们所想。他一面享受着身边婢女颤颤惊惊的服侍一面给自己斟了杯珍藏的葡萄酒。在将这杯葡萄酒喝完后，他不等下首诸人开口，自己抢先一步把话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们中一些人的想法。如今落得如此田地，也是我这个君王的过错。万般过错，尽在吾身！身为君王，自当为子民负责！只是尔等能否陪我这位君王将这场宴席吃完？到时这颗大好头颅自会予尔等！”

    听到杨石岚话语，场中诸人皆是面色一变。不管如何作想，诸人心中都有些悲切起来。既然是送行宴，自然要尽量满足被送之人的要求。

    杨石岚一阵酒足饭饱后，便有些困顿起来。勉强支撑起身躯将珍藏好久的那瓶葡萄酒一饮而尽，对着下方诸人道“汉人说得好啊！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今日畅饮已罢，来取我首级！”说完，他便再也支撑不住，躺伏在餐桌上。

    场下的诸贵族、将领皆是嚎啕大哭，对着这位南戎最后的汗王一阵叩拜。众人起身后，左首的大当户（戎族财政官）面带悲戚的一刀向杨石岚的头颅砍去。

    城外的王七自下令放箭向城内传递自己的要求后，便一边等待着城内的反应一边整军准备攻城。在消息传递进去当日的晚间，朔方城的城门便打开了。南戎大当户领着纳兰部的贵族、将领和汗王直系血脉rou袒牵羊向乞活军投降。王七接过杨石岚的头颅后，一面再次让人传首朔方一面吩咐下去待首级回来后将杨石岚厚葬。

    随着杨石岚头颅辗转诸部落，朔方这一次是真正的传首而定了。而在朔方为乞活军占据的同时，并州王氏也发布了与乞活军的同盟檄文。一时间，战乱不休的世族诸侯们纷纷对着朔方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