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鄢陵之战（7）
所有人中，只有中军元帅、大司马公子侧非常郁闷。 在所有的王叔中，楚王对自己是最亲近和信任的，还任命自己担任了中军元帅。 公子婴齐虽然为令尹，但在军中只担任了左军元帅，这正是大王对自己的信任。 但自己却辜负了这份信任，首战告负，主要是中军败了，而且还令大王受了重伤。这一切，都是自己这个中军元帅的责任。 现在大王命令已下，明天决战，自己必须尽一切努力，击败晋军！ 公子侧立即部署调遣，将军务忙好，然后早早回自己的营帐。他准备吃个饱饭，好好休息一番，明天必须将功赎罪。 他的近侍张三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见主人怏怏不乐，很想为他分忧。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对，给主人弄点美酒来。张三将美酒装到了羊皮水壶里，对公子侧说：“司马大人今天很辛苦了，喝点水吧。” 公子侧打开壶盖，大大喝了一口，很快便感觉不对：这不是水，是酒！ 楚军规定，军中不许喝酒。公子侧怒道：“你怎么能给本帅喝酒？” 张三忙道：“司马大人，这真的不是酒，是水，只是喝起来有点酒的味道而已。司马征战沙场辛苦，小人想给司马准备点特殊的水，喝了可以让司马休息好，这样明天可以更好地为大王作战啊。” 公子侧一想，也是哦，虽然有军规不得饮酒，但反正明天又要开战了，喝了这壶酒，美美睡一觉，明天多杀敌就是，谁会在意这个呢？ 于是，公子侧就大口将酒全部喝完，然后，酒意很快上来。他吩咐谁来都不见，便睡觉去了。 这边，晋军中军帐内。晋厉公召开了紧急会议，包括苗贲皇在内的各路将佐和军中大夫都参加了。 大家的意见几乎一致：今天侥幸取胜，而且还只是中军获胜，这是在兵力数倍于楚军的情况下勉强达成的，楚军的战斗力之强悍，简直匪夷所思。 现在，楚军正积极备战，据说明天将发起全线进攻。他们今天吃了亏，明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对了，楚军中那两个神射手太厉害了，晋军无人可以匹敌。 于是，初步决定出来了：赶快趁胜了一阵，悄悄撤退。这样也不会有损晋军颜面，对外宣传就是晋军取得了胜利。 晋军捞到另外一个美名：很有风度地主动罢战，以报楚军想当年邲地之战中未对晋军赶尽杀绝之情。 但大夫苗贲皇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苗贲皇道：“主公，各位将军，臣认为我们不宜撤退。楚军永远都是欺软怕硬的，我们如果软弱，他们便会更强硬。我们必须表现得比他们还要强硬，他们才会害怕。 现在，楚王受重伤，他急需要速战速决。如果我们撤退，他们一定会全线压上。 十数万大军，不可能一个晚上便可以撤退得干干净净。一旦撤军的消息下达，我军可能会乱了军心，这样便会导致溃败。 臣认为，我们非但不能撤退，反而要大张旗鼓备战，要让楚军感觉到我们的决心比他们更大，那他们一定会害怕。” 晋厉公一听，对战与不战本来有些三心两意，现在觉得苗贲皇讲到了点上。 他深知这位来自楚国的大夫对楚军太了解了，他更需要通过一场对楚决战的真正胜利让自己的威望达到顶点，唯有自己足够的威望，他才可以着手处理晋国内部的权力斗争。 晋厉公下令：全军备战！ 于是，口号也打出来了：打败楚国佬，活捉楚子，为魏锜将军报仇！ 按照苗贲皇的计策，晋军故意放松了对楚兵战俘的看管。于是，不少楚军战俘趁着晋军忙着备战放松看管之际，逃出了晋营。 他们回到了楚营，急着见楚共王，要将晋营中的情况报告大王。 楚共王听说晋军在更加积极备战，也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晋军志在必得，他们看来是不把楚军主力消灭在鄢陵不罢兵了。 本来，按楚共王的个性，他根本不在乎。但他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麻烦：他的眼睛受重伤，伤口很痛，眼连脑，他感觉有些吃不消。 当时的军医条件有限，又没有消炎药，楚共王急需的是医治眼睛。 楚共王本想通过明天决战一场，取胜后，迅速撤军。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晋军根本不会让楚军如愿。 晋军耗得起，自己却耗不起。 但备战的命令已下，朝令夕改肯定不好。楚共王命人去请公子侧来议事。 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报告说司马睡得很沉，没法叫醒。 其实，他是被公子侧的卫兵给挡住了。因为公子侧吩咐过谁来都不见，让自己好好休息，明天好好战斗。 楚共王叹了一口气，心想，算了吧，如何发动进攻是要找公子侧商议的，但自己基本已经定下要撤退，这事便不要商议了吧。 楚共王命令全军趁夜撤退。撤退令一下，楚军上下便忙碌了起来，到天明时分，大军基本撤光了。 公子侧一觉醒来，发现天已微亮，忙吩咐道：快快，披甲，备车，准备战斗！ 近侍却报告道：“司马大人，不用战斗了，因为大军已经撤了。” “啊？撤退了？怎么没人通知本帅？”公子侧大怒道。 近侍道：“司马大人您吩咐过，为好好备战，不得打扰司马休息，所以小人便不敢叫醒司马。再说，撤退的准备，小人们都已经做好了，司马大人一醒来，我们便追随大部队去。” 公子侧一屁股坐到床上，心里五味杂陈：中军打败，是自己的责任；阵前喝酒误事，自己那是罪加一等；大王率军撤退了，却没有带上自己，那是大王对自己有意见了。 公子侧摘下自己的佩剑，看了看，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唯自裁方可谢罪。 是的，如果继续作战，他还有打败晋军的机会。但现在既然撤退，那楚军战败的责任，总得有人来承担！ 大王，就让本王叔来承担这个责任吧。 公子侧想着，拔出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