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郤氏专横

    晋厉公总是表扬郤氏，提拔郤氏，给予郤氏办差立功的机会。

    如提拔郤犨之子郤翼为自己的车御，赵旃去世后直接将新军帅之职给了郤犨，提拔郤至之弟郤毅为大夫。

    外交是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晋厉公将对东方各诸侯的外交事务交给郤犨，将南方事务和对王室的外交事务交给郤至，让郤氏家族都感觉国君对郤氏的重视与绝对的信任。

    三郤中，职位最低的郤至算是比较有能耐的一个人。

    他曾经代表晋国，为达成与楚国的和平出使过楚国。

    当时楚国令尹公子婴齐给予了郤致非常高规格的接待，赠送的礼物是国君级别的。

    郤至守着一个大义，不愿接受超标准的高规格接待。

    郤至对熊婴齐说：“如今我仅仅是晋国卿大夫，但贵国给予的礼遇已经是国君级别了。

    试问，如果今后我们两国国君在楚国相遇，那他要享受怎么的接待规格呢？所以我实在不敢当。”

    楚国为什么如此高规格接待郤至？

    因为楚国的情报人员向楚国提供的情报显示，这个郤氏是三郤中最有贤名、能力最强、最懂礼义的人。

    三郤又是完全得到晋国国君的信任，以前的晋国是政出中军元帅，现在的晋国基本是政出三郤，所以楚国给予了最高规格的接待。

    公子婴齐对郤至说：“这个您就不用多费心了，因为两国国君真的要相见的话，互相赠送的只可能是箭矢，不可能是美玉喽。”

    什么意思？

    公子婴齐的意思就是，现在我们楚国就认你郤氏了。至于想要让晋国、楚国两国国君相见，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在战场见了。

    郤至就此认定，楚国对晋国并非真心实意想要和平！

    所以一直以来，他作为负责晋国南方外交事务的卿大夫，对楚国的情况尤其注重，对楚国一直保持强势的外交风格。

    到了鄢陵战场，就是他能够一口气搬出可与楚一战的六大理由，在诸侯联军均未赶到的情况下，胆敢坚持与楚军开战。

    郤至非常守礼节。如他在鄢陵战场上看见楚共王的战车，绝对不象魏锜那样，直接一支冷箭就过去了。

    郤至彬彬有礼，守着对楚王的外臣之道。下战车，步行，行礼，再上车，再下车，步行，再行礼，连续三次。

    要知道，这是在激烈的战场上。但郤至就是坚持着这个礼节，此举为他博取了非常好的名声。

    但是，再守礼的人，如果一味地被捧杀，也会逐渐傲慢起来。

    取得鄢陵大战胜利后的郤至，无疑是当时晋军军功最大的人。很快，国君将会赏赐他，或者提拔重用，或者田邑土地。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晋厉公居然派郤至代表晋国去王室献俘！

    要知道，对一位诸侯国的臣子来讲，这可是相当于至高荣誉了。曾经，晋国派士会赴王室献俘，最后周天子给予的赏赐是封士会为晋国卿大夫！

    要知道，无论你晋国十二卿也好，六卿也好，八卿也好，或者无论这个卿那个卿在卿级班子里排名多少，但晋国此时已经没有一人是受周天子任命的！

    我们讲过，周天子往往会对功勋卓著的诸侯国卿大夫另行任命，如齐国的国氏、高氏两大家族宗主就被任命为世袭卿大夫。

    此外，还有管仲因功绩而被周天子任命为齐国上卿，祭足被任命为郑国上卿，士会被任命为晋国上卿等等。

    你一个诸侯国设几个卿，周天子不会来管，但周天子会对周王室有莫大功绩的诸侯国卿大夫重新任命。

    这个重新任命为卿大夫与诸侯国一般的卿大夫不同。

    一是来自天子，加盖天子印的，说明功绩已经是超越了所在诸侯国的，直接被天子认可的。

    二是数量极其有限，一般天子只会对一个诸侯国封一个卿大夫。

    这样的荣誉，那是大到无边了啊。晋厉公这次专门派郤至去献俘，明眼人一眼看出来，这是给予郤至一个获得最高奖赏的机会！

    所以郤至是激动万分，无比憧憬地去了洛邑觐见天子。

    也许是太得意了，也许是太憧憬了，反正这一次郤至却搞砸了：

    为了让天子了解自己，郤至将自己在鄢陵战场上的表现，在大周王廷予以了相当夸张的宣传！

    这使得周王朝不少大臣对郤至有了意见：

    你小子狂什么狂啊？谁不知道楚国在鄢陵之战失败，主要还是楚王眼睛被你们晋国人暗箭射伤了之故啊？

    你们晋国动不动便来王室，要求以王室名义组织联军打这个打那个，其实还不是为了你们晋国？

    楚国虽然败了，但实力根本无损。再说了，想当年，楚国先君楚庄王在时，对王室的态度要远远比你们晋国好的多。

    连周简王也很看不惯，当然，周简王看不惯郤至的主要原因，还是郤至曾经想争夺王室的土地。

    这事说来那是前几年的事了。当时郤至看中了温邑的鄇田，这是事实中的王室直管土地，你一个诸侯国的大夫，怎么敢抢天子土地？

    周简王非常生气，他派大夫刘康公、单襄公到晋国，当着晋厉公的面与郤至争辩。

    郤至貌似非常有道理：“这有什么好说的？温邑是我的封地，而鄇田是温的别邑，那鄇田当然是属于我了。”

    谁料，王室的刘康公、单襄公搬出的理由更高大上：“想当年，武王克灭殷商，分封天下诸侯，将苏忿生封到了温地。

    苏氏后来投靠了狄人，却又不容于狄人，最终才流亡去了卫国。于是，王室便收回了温地。

    为了奖励晋国先君文公重耳，天子将温邑赏赐给了晋国。后来温邑被赏赐给了狐氏、阳氏作封邑，然后才轮到你郤氏。

    你说温邑是你的封地，那如果追溯以往，首先应该给阳氏、狐氏、苏氏。

    其实天下都是王室的，您怎么可以跟王室争地呢？”

    是啊，天下都是周天子的，连你们晋国都是周天子的。现在周王室是衰落了，但也轮不到象你这样一个诸侯国大夫骑到天子头上撒尿吧？

    郤至还有何话说？晋厉公当场便向天子两位钦差作了道歉，责令郤至不得对天子无礼。

    郤至满脸羞惭，从此他非常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努力改善自己的形象，总表现出一个谦谦君子的样子。

    但是，郤至没想到，此事已经让自己在周天子眼里落了一个极坏的印象。

    郤至还想得到天子的封赏？做春秋大梦了吧？

    结果便可想而知，郤至希望中的天子加封卿大夫一事便泡了汤。

    郤至非常生气，想想自己这些年来在晋国表现如此出色，曾经的士会可能根本比不上自己，你天子能够封赏士会，却不封赏我郤至？

    国君给了自己这么好一个机会，自己却没得到这个封赏，你天子几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