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当深秋的第一场毛毛雨下过之后，旷野就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一切都开始慢慢变得枯黄起来，卫河边的那片杨树林，枝条也早早的脱掉了青黄的树叶，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吹过，发出刺耳的刷刷声，映衬着这个冬天会来的更早一些，也更冷一些。而呼啸的北风夹杂着细密的雨滴，让这个本就快要天黑的傍晚更加寒冷起来。 不巧的是，白泽数年当中第一次发烧来了，而且烧的有些厉害，已经昏迷到了第六天，浑身guntang的说着胡话，浑身冷热交替的蜷缩着，无论祖虎给他喝多少茅草红枣茶都没有效果，甚至一度昏迷不醒，这让一直被照顾的小祖虎完全慌了手脚，只是不停的哭着。。。。。。 在这个又冷又黑的傍晚，祖虎赤着脚走在通往桃瓤镇祠堂的泥泞小路上。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划过脸颊滴落下来，她做了决定，无论对与错。 从暗室出来的时候，祖虎原本是穿着那双小皮靴的，但是白泽不停的踢腾被子，祖虎就脱下靴子给他穿上，防止他再蹬开被子把脚冻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如果白泽死了，她又怎么能活呢？ 祖虎赤着脚，艰难的往前挪动着，一双小脚已经冻的红一块青一块的。有些地方甚至都肿了起来。而在她手里，紧紧的攥着三根香，还有一个火折子。 雨滴落在她不长的头发上，打湿了肮脏的污垢，反而让它显露出乌黑而又柔顺的美丽，不过她并没有在意这些。她只想尽快赶往那个白泽常带她来过的祠堂，去往那棵大槐树下。。。。。。 她的小手也冻的通红，终于蜷缩在了那棵大槐树下，她艰难的哈出一口白气在手上，想让自己冻僵的双手能暖和一点，等她缓了一会便站起了身，虔诚的跪在大槐树下，哆嗦着尝试了好几次才点燃了手中的三根香插在地上。 “咚咚咚” 磕过三个头之后，祖虎本就被冻的通红的额头上顿时就渗出了斑斑血迹，她就头这么头顶着大地，浑身颤抖着，呜咽哭泣着，并没有起身。。。。。。 她不知道怎么祷告，她也不知道去向谁祈求。。。。 她就那样跪着，任凭寒冷的北风灌进她单薄的衣服、任凭冰冷的细雨打湿自己的身体。。。。。。她只是一心想白泽能好起来，能像往常那样活蹦乱跳，带着她在午夜的旷野上疯跑、带着她采集一切可以果腹的食物、给她带来旷野中各种稀奇的东西、在黑夜里给她讲那些《山海经》里面的故事、带她一起打拳击皮球、在她生病的时候安慰她。。。。。。 她的决定就是，自己死在这里，或许就会感动某个神邸，用自己的命去换取白泽的生命，因为白泽说跟她讲过，这个村子里的人死后，魂魄都是顺着这棵大槐树往上爬去，才能去往天堂的。如果她先死了，自己就能在那个最高的树杈上，拦住白泽的鬼魂，一脚把他踢到大树下面，那样他就可以活下来。。。。。。 祖虎大颗的眼泪混杂着雨水滴落在地上，瞬间就变成了冰粒粒，本就单薄的衣衫冰冷湿漉的粘在身上，不一会，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便冻僵在树下。。。。。。 而刺骨的北风却越刮越大，原本细密的雨滴也变成了大片的雪花，不多时就覆盖了这个小姑娘，也打灭了地上的三株香。。。。。。 “滚开！” 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声在祖虎的耳边响起。 当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个少年的身后。而那个少年只穿着一条黑黢黢的粗麻短裤，光着膀子赤着脚，她的那双皮靴子也歪歪扭扭的丢在她的跟前。 只见白泽双拳紧握，让本就纤弱的双臂上青筋蹦起，更加显眼的是那生满寄生虫的肚子，越发的涨鼓，露出绿莹莹的光泽，随着急剧起伏的胸膛不停的一上一下，他披散着头发，紧咬牙关，脸上的那道伤疤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鲜红扭曲，刚毅的脸颊此刻正散发出狰狞的 表情，细长的眼睛喷射出愤怒、仇恨的的目光。。。。。。 “草泥马！如果我能活下去，回去不抽死你。” “告诉你一万遍了，不要他妈的，自己出来，不要在外面点火。草！” “就他妈的不听！” 白泽咬牙切齿的低声超朝着祖虎骂道。 “滚开！” 白泽再次对着面前不到二十步的两个人吼道。同时握紧的双拳再次发出咯咯蹦蹦的恐怖声音。 在白泽对面站立的两个人，一个是身材不高的老道，身背一口直刀，穿着一身合体的青色道袍，两鬓灰白的胡子。。。。白泽看着有些似曾相识。另外一个则截然不同，只见他身高足有七尺开外，上身穿着一套泛着血色的皮甲坎肩，下身穿着黑色甲叶编制的护裆裙铠，脚下则是一双牛皮短靴。他孔武有力的手臂交叉在胸前，每条手臂上都鼓着象征力量的肌rou线条，他的毛发极为发达，不仅双臂上布满半寸长的汗毛，就连脸上也是有半寸的络腮胡子，不长却浓密的头发向下垂到脖子上的时候，用一匝牛皮筋束着，有力的额头下面是一双杏仁大眼，散发着睿智的光芒，坚挺的鼻梁不时的冒出哈气，瘦削的脸上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嘴巴，整个人显得极为英俊。。。。又有力！ “呵呵！” “小毛孩子！脾气还挺大！” “你要是能接下我三拳，我就饶你脚下的小丫头。不过看起来真是不错啊！” “啧啧啧！” “我是想收了房呢还是先收了房在杀了吃呢？” “味道一定不错。哈哈哈”这个男人yin笑着，时不时的看向地上的祖虎。 旁边的老道反而一言不发，目光至始至终盯着白泽的一举一动，并不理会同伴的戏虐之声。只是，这个少年迸发出如此滔天的杀意，他倒是觉得有些。。。。。。费解。。。也有些好奇！ “去死吧！” 白泽不在废话，一个冲刺，挥出奋力的一击，猛然发力的脚下，“扑”的一声就被脚掌刨出了一个土坑。面目狰狞的脸颊释放出野兽般的怒吼之后，白泽呼啸的拳头直接就对上了英俊男人的拳头。 “碰！” 一击之后，白泽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和英俊男人对出第一拳的瞬间，就被震的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四仰八叉地摔到了祖虎的跟前。 英俊男人后退了两步，发出惊异的神情。 不等他喊出“再来”的时候，白泽的第二拳就已经到了。 “碰”白泽二次被震飞，吐出的鲜血已经流过剧烈起伏的胸膛，染红了裤子。。。。 “碰” “碰” “碰” 每一次倒下的白泽都会蹒跚着站立起来，根本无视自己大口的吐着鲜血，再次扑向英俊的中年男人。他右手的三根手指和前臂已经骨折，伴随着骨头穿破手臂的肌rou，剧烈的疼痛使得的白泽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着。。。。。。 白泽狠狠的往左边“扑”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沫，脸上扭曲的伤疤瞬间变得紫红，他全身肌rou紧缩，深呼一口气，猛然再次前突，仿佛一头黑豹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一般，挥出最后倾尽全力一击的左拳。。。。。。 当英俊男人再次惊异之中举起他的拳头，准备和白泽来一次对拳的那个瞬间，却见白泽陡然一个下蹲、扭身，本应该和英俊男人对拳的那一击拳头，在白泽一个拧身之后，直接奔着老道的腋下而去。。。。。 “不好！” 英俊男人发出一声焦急的低吼。 可是已经晚了，此时的老道正在吃惊的看着白泽不计生死的对拳，沉浸在白泽散发出来的战斗意志之中，哪里会料到这个狡猾的家伙，来了个声东击西。英俊男人左手猛然拉住老道的后脖领子，向后一拉，希望能躲过这次偷袭，但是白泽的拳头就仿佛长了眼睛，挂着风声一拳轰在了老道的右肩之上。 “碰” 老道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之后，被白泽一拳轰在了祠堂西面的断墙之上。眼看老道吃亏，英俊男人眼睛里面突然迸发出一股凌厉凶狠的目光，他不等白泽站稳，快速前突两步，连续几次重拳轰在白泽的来不及格挡的胸口之上，然后一个横扫千军的重腿砸在白泽的肩上。。。。。。 “碰”。。。。。 背靠着大槐树，白泽浑身都是滴答的鲜血，他也分不清楚是自己吐的血还是胳膊上流出的血，只是那么大口的喘息着，胸膛急剧的起伏着，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不断的口中冒了出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白泽觉得这雪花落在guntang的脸上非常的舒服，这让他突然想起来，在某一个寒冷的冬天，有着极好太阳的午后，他就是这么躺在jiejie腿上，任凭jiejie在他的脸上搜寻这好玩的痘痘，太阳照在脸上暖暖的，jiejie的头发摩挲着他的脸有些痒痒，偶尔还从脸上感受到一阵又疼又爽的疼痛。。。。。。 他看看了纷纷扬扬落着雪花的阴沉天空，又看着不远处昏迷在雪地上的祖虎，突然开心的笑了。 “咳咳咳。。。。。。” “我尽力了，别怪我就好。” “终于。。。。。。我。。。恨这个。。。该死的。。。世道！” 白泽慢慢闭上了他疲惫的眼睛，因为在他看来，也许死亡并不是一件坏事，最起码那样他就不用再感觉到饥恶和寒冷了。 是的，或许死了真的不是一件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