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白泽死了。 最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就仿佛做了一个既漫长又短暂的梦一般，在梦里，他又回到了那片让他热爱的村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母亲怜爱的看着他，把最肥美的那一大块红烧rou，轻轻的放在了他的碗里。而他的两个jiejie也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也看着满桌子的佳肴。一向严肃的伯父也难得一见的满脸浮笑，端着酒杯正对着已经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烧酒的父亲说： “那我就说几句。。。。。。。” 而在几步之外的炉膛里面，烧红的木炭温暖了整个堂屋，还噼里啪啦的不时蹦出几个火星，房间里面顿时充满了温馨的暖意。。。。。。 转眼间，他又看见一个赤着双脚，蓬头垢面的瘦弱小男孩，在泥泞的路边，努力的捋了捋杂草般的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干净那么一点，然后怯生生的挪向那群拖儿带女的流民，希望着他们能施舍给自己一口吃的。 “滚开！” “快滚！“ “啪啪” 一个穿着同样破烂的男人，不等男孩开口说话，劈头盖面的两个耳光便扇在了那个小家伙的脸上，只打的这个小男孩儿仰面栽躺倒在了地上，他被吓的一声不敢哭，慌忙的爬起来就跑，就连火辣辣的脸颊都来不及捂。。。。。 转眼间，他再次看见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儿漫无目的地走在一片旷野上，泪水里面夹杂着不少汗水，已经糊满了他那张悲伤、绝望的小脸上，嘴里却还在不停的小声儿喊着： “mama。。jiejie。。” “mama。。。” 遗憾的是，他的呜咽并没有人回应，而是被夏夜里面陡然刮起的一股北风裹挟着湮没在了阴沉沉的天空之中。。。。。。 可在某一个时刻，他又觉得自己力大无穷，浑身因为兴奋而不住的颤抖着，他咬紧牙关，奋力的把那把长矛丢掷了出去，而被那长矛扎死的根本不是一个羯族的畜生，而是一群、一大群，然后它又化做一条漫天飞舞的锋利大刀，冲向远处，砍掉了所有羯族人的头颅。。。。。。 而那鞭子也没有抽在他的脸上，而是变成了一阵微风，轻轻的抚在他的脸上，也不在疼痛。。。。。。 他还看见那个小男孩和那个小姑娘一起疯跑在旷野里面，他一头扎进了卫河里面，到处都是平常根本捉不到的肥美大鲤鱼。他童年的两个小玩伴，也在不远处朝着他跑了过来。 “破爷/坡叔。快抓快抓啊！”。。。。。。 在那么一刹那，他又觉得自己的魂魄轻飘飘的离开自己的身体，来到那颗大槐树下面，只是又觉得爬上那棵槐树好难啊，因为祖虎总是坐在那根最高的支叉上，在他快要爬上树梢的时候，就会翻起她那双好看的大白眼，一脚把他给踹的跌下来。。。。。。 “呜呜呜。。。呜呜呜。。。。” 他就这么在梦里低声的呜咽着，觉得自己有些委屈，真的很委屈！ 不！ 好像不是自己在哭，这个熟悉又烦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那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死丫头的哭声呢，对！她也死了估计。。。 死了好，死了就不会那么累了。 白泽艰难的想睁开眼睛想看一看那个哭声在哪里，不然这个爱哭的小姑娘独自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的时候，一定有些害怕。他得拉着她点。 “醒醒！” “兔崽子！快醒醒！” “打伤了老子的师弟，还害得老子背着臭烘烘的你走了十来天，还装死呢？” “喂！醒醒！” “喂！”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白泽的耳边响起。当白泽真的艰难的抬起了眼皮，首先看见的，却是那个打断他手的英俊中年男人。。。。。 “哎呀！” 他瞬间紧绷身体，准备挥拳再次打向那个男人的时候，浑身却传来无力又巨大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妈的，都这个怂样了还不老实。” “不过还是不错！哈哈哈” “师弟，我先走了，你给他好好唠唠吧。” “别嚎了小丫头，你的小哥哥死不了。”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随着一声掀起门帘的声音，慢慢的走远了。 白泽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间用青砖砌成的房间，房间不大，却都是用青砖砌筑的，而且砖块的缝隙都用白色的石膏泥仔细的抹着，显得整齐又规则。一张古色古香的小八仙桌放在他侧面的床边上。而那个背着直刀的老道，则带着个头高矮不一的三个少年站在他的床前，而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祖虎。 那个长得有些伶俐的小姑娘看见白泽打量着她，倒是也没显示出什么惊讶，而是转头对着那个有着小黑脸的男孩说道： “典韦，去倒杯水来！” 在小男孩慌不迭的跑去倒水的时候，祖虎轻轻的拉着他的手，小声的抽泣着，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却尽是安心和喜悦。。。。。。 “你们出去吧，我跟他好好聊聊。” 老道拖过一把椅子坐在白泽的床头，招呼着典韦放下水之后，就屏退了一众人离开了屋子。 “你还很虚弱，我说你听，不要激动，更不要想着再偷袭我啊。呵呵呵” 老道调侃着说着。 “你。。。。。。叫白泽是吧？你还记得在。。几个月前的夜里，救过几个人吗？” 白泽并没有回答，而是蠕动了几下干裂的嘴唇，老道恍然大悟的把水递到了白泽嘴边，小心翼翼的喂着白泽喝了几口水。 “小兔崽子，打人还真疼，要不是我也在军伍厮杀过几年，没准就被你那拳头打个生活不能自理了。”老道标志性的呵呵声又响了起来。 “别担心自己，更别担心那个小姑娘，这里很安全，也。。。很好。你可以相信我。” “咱们这个地方，除了冬天冷了点之外，其他都还挺好的，山外的人没有人带路是根本找不到这里来的。” “我叫鬼鼓，哎。。。。。。不说我满腹经纶吧，也算是识文断字，怎么突然就词不达意了呢，连话都快说不成了？” “咳咳。。。” 鬼鼓清了清嗓子，轻声对着白泽说道： “可怜的孩子，好好把身体调理好，一切等你好起来再说吧。” 鬼鼓就这么自顾自的鼓噪着。而在白泽的心里，他依稀记得那么夜晚，他和祖虎一起装神弄鬼的救了这个道士一命，但是他却并不知道，也就是这个无意的举动，让他的生活开启了新的篇章。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事情，经过发酵和酝酿，可能就会把他从一条涓涓小溪慢慢的集聚成一股奔腾的洪流，瞬间就能把你原本的轨迹冲的截然不同，无论你是悲观的也好，无论你是乐观的也罢，其实最终的，是你必须和你遇见的一切面对面。 而白泽在今天，第一次直面了他的命运，而这个改变他命运的这股洪流，还有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就叫“横梦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