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厄运
相传,林中的先祖,最初迁来此谷,是为了看守此处,由于时间久远,具体看守何物,也没人能真正说清,有人说,是财宝,也有人说,是陵墓,还有人说,是一只来自地狱的厉鬼…… 林中大多都是白姓,只有李家兄弟三人,是近百年从外地而来的外族,历经百年春秋的耕耘。现今的李家,成了林中最富裕的大户人家,仅是牛羊马匹,就数以万计,除此之外,还有良田冶金,就连出谷商贸,也是李家开出的先例。 奈何李家之人命中无福,最初的老大老二,娶了三四个媳妇,硬是没生出一个带把的,不到四十就入了黄土,只剩老三一家留了后。 如今的李广财,就是老三家一脉的一根独苗,说起来,李广财原本也有两个兄长,只是命运多舛,都未来及留下后人,就早早抱憾入了土。 因为李广财在家中排行老三,林中之人都免贵称其为三爷。 眼下,这李三爷年近六十,家中妻妾六房,膝下九女,却无一儿郎。 眼见就是不惑之年了,再不刻苦奋斗一下,这李家就要在自己手里绝后了! 在去年初春,李三爷以百金求子为约,特求钟无忌算卦施法,之后依言,纳了林中一位年仅十八的如花小妾,好在历经成月的辛勤播撒,新妾腹中总算有了动静。 眼下,钟无忌算算时日,这新妇确实也该最近临盆,听见孩童啼哭之声,如洪钟大吕必是男儿无疑,如此一来,这百金之约也就有了着落。 钟无忌来到正门附近,再闻闻脚上的臭狗屎,也没那么嫌弃了,自语道:“这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不等钟无忌迈进正门,就听院中一女子高声大喝道:“老爷,是男孩,是男孩……” 李广财因听信钟无忌当初之言,在临盆期间,一直立在宅中正堂前的场院中,以此来为家中新儿蓄阳,这也致使李广财,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到新生儿的哭声。 眼下听闻是男孩,求子多年的李广财,心中的欢喜,就如那飞瀑临渊,山洪咆哮一般,激起的气血,瞬间就冲了心神,以至于双目不受控制的泪如泉涌,就连手脚四肢,也剧烈颤抖起来,仅仅几个呼吸,就两眼一黑,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在了青石院中。 这一下,可是吓傻院中的下人,就连前来报喜的丫鬟,也张口结舌,愣在了当场,个个如木偶一般,大睁双眼,一时都忘了上前搀扶。 刚刚踏进正门的钟无忌,看到李广财倒在青石地上,扔下手中幡旗,冲至身前,见对方额前鲜血直流,赶忙从内衬上扯下一截衣袍,一边包扎,一边朝着如木偶般的下人喝道:“愣着干嘛,救人啊!” 这些下人眼下如此慌呆,与李广财往日的爆炎脾气,有着分不开的联系,遇到与自家老爷有关的事,尤其是不好的事情,惶恐、呆滞,成了多数人迫不得已的习惯。 眼下听到钟无忌喝喊,大家才回过神,拿药的拿药,搀扶的搀扶,将李广财扶坐起来,四五双眼睛看着钟无忌独自包扎,有几个,鼻尖不停的抖动,其中一人,则强忍着本能要发出的干呕,憋的满脸通红。 额头伤口包扎完毕,众人见李广财毫无转醒的迹象,钟无忌也感觉不妙,伸手摸向对方的脉门,这一探,才发现心脉已经破裂,此种情况,就是大罗金仙在世,也难以复生。 钟无忌有些颤抖的抽回了手,看了下围在周围的下人,正要说话时,一个急促的语声,带着一丝无奈和苍凉,对着众人大喊道:“老爷,不好了,七夫人大红了,老爷,你快去看看吧!” 听了这句话,钟无忌更是一寒,“孩子,孩子呢?” 前来报信的丫鬟,听这样的反问,以为是自家老爷要在此处看孩子,转过身,急促朝着后院跑去。 不多会,一个妇人,在一群女眷的拥护下,姗姗走来,未等问话,这抱着孩子的妇人,在李广财身前双膝跪下,垂头哀声道:“三爷,七夫人……她……走远了。” 跟着妇人一起来的大房,看前院不妙,问清因由后,一边命人去请郎中,一边吩咐下人将李广财抬进房中。 一刻钟过后,村中郎中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上前伸手一试,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咽气了,转过身,颤颤巍巍的对着众人道:“众位节哀,老朽就不打扰了。” 此言一出,房室之中如被天雷击中一般,大房和其中几人登时瘫倒在地,没有倒下的,也个个呆若木鸡。 就在郎中前脚走出房间时,大房颤颤巍巍的抬起右臂,指着稳婆怀中的婴孩,恶喊道:“都是你,是你生生克死了你亲生父母。”言罢,当场昏厥了过去。 此言一出,原本备受众人宠爱的婴孩,顿时成了众矢之的,抱着婴孩的稳婆,看着众人的目光,如利箭一般,一道道射向自己,心中有一种如抱炭火之感。 经不住众目的危压,稳婆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怀中婴孩也顺手滚落在地,吃痛之下,嘤嘤啼哭不止。 可此情此景,房中数十李家之人,却无一敢上前抱起啼哭的婴孩。 “纯属谬论。”钟无忌怒喝一声,大步上前抱起啼哭的婴孩。
大房喊出此言,多半是悲痛至极的胡话,可眼下除了死去的七房,其他六房和未出嫁的闺女,此刻都在房中。 颇有风姿的五房,见钟无忌抱起婴孩,冲到大房身前故作搀扶,另一只手,指着婴孩道:“那你说,为什么这孩子一出世,亲爹亲娘就一命呜呼了?此子如此命硬,只怕我等离黄泉也不远了。”言罢,用闪着泪光的秀目,扫视了一遍房室中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六房身上。 与五房交好的六房,看到对方投来颇有深意的目光,又想到自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隐隐也嗅到了其中的关键,故作哭腔,指着钟无忌,“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硬要老爷去生这孽子,我们这一家,又怎会沦为孤儿寡母,都是你……” 原本将话锋指向新生的婴孩时,即便是大房先开了口,其他人也不敢轻易跟着附和,可眼下六房却将话锋直指钟无忌,就另当别论了。 一来钟无忌是村中外人,没有任何背景,二来,当初百金求子之约,可谓路人皆知,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在纳娶七房时,钟无忌前前后后,确实出了不少力,眼下,论错于这桩婚事,钟无忌确实无法置身事外。 自六房寻到这么一个合理的宣泄口,一瞬间,房间中就炸开了锅,怨声载道之声,从数十人口中发出,如浪潮一般,一波一波的冲击着钟无忌。 最后,连钟无忌脚踩狗屎的事,也被人扒了出来,不少人将踩狗屎入门,看作是一种没由来的诅咒…… 好在室中多是妇人女子,没人主动上手,眼下看来,若是有人带头上手,只怕众怒之下,钟无忌也有性命不保之危。 此刻,钟无忌的脑海中,只浮现出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愿与众人做无意义的口舌之争,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抱着新生婴孩,离开了李家大院。 走到大门口时,拿起自己幡旗,转身对着跟来的众人道:“你们既然如此嫌弃此子,那便由我来抚养,日后,若有哪位夫人想索要此子,就按此前约定,以百金赎回……你们听好了,此子姓李名易,此名是三爷生前求我所取。” 言罢,将手中幡旗在地上一顿,数尺厚的青石砖,当场炸裂,这一手,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