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儿不太平
我姓戏,演戏的戏,名思齐。确实是个很少见的姓氏。除了我的本家之外,再没见过其他姓这个的了。今年二十有八,从一个随随便便的大学毕了业后就扎根在了工地,到现在也干了五年有余。从一个实习小监理,一路爬到了铁路局监理工程师,个中艰辛也是难说。但现在,我碰到了个大麻烦。 上面派下来任务,要修建一条从黑江始发,终到西域的高铁。弯弯绕绕连接许多省市后彻底打通东北和西部同发达地域的交通,给欠发达地区提供足够的便利以做好下一步先富带动后富的人才和工业发展转型。嗯,听起来挺不错,是我瞎编的,这些目的也好原因也好对我来说也并不重要。因为我现在只想知道我该怎么保住这个饭碗。 我负责的是西北部一个较为偏僻的路段,本来一切都顺顺利利,只要能够照着这个进展继续下去,铁路对接也能够提上日程,我已经到了想到提成薪资做梦都笑醒了的地步。可修到了一半老天爷却缺德的朝我泼了一盆子冷水。塌方,塌方,还是塌方。夯实的黄土到了这儿好像被驴啃烂了的豆腐,连续三天,试了各种方案,我简直可以说是黔驴技穷了。完全拿这片地没办法。“当初你们特么的怎么勘测的!”工地帐篷里,几个小工头儿站在我的临时办公桌前,一个个顺眼低眉,说不出话来。我把报告回复攥在手里,捏着眉心,整个人都快扭曲了。这一单搞下来油水虽说没有太高,但那也是我在首都买房首付的一大助力,眼看着到嘴的鸭子给我一个大比兜然后飞回烤箱,这我是万不能接受的。 但也不能太过于激动,只能收拾下稀碎的面部肌rou,换上笑脸,对着坐在我身边叼着烟头的中年大叔开了口。“王哥,我这阵子好说好商量的你到底给没给老弟想办法啊?虽说你们是铁打的工方我就是个流水的监理,但这活儿毕竟是哥们儿我给你揽下来的你说是不是?”这么说也是想让这王工头儿再使把劲儿,虽说我这脑子里装的知识肯定不是他能比的,但毕竟人家比我多混了十几二十年,手段总要比我多。 “嘶……呼。戏老弟,再咋地老哥也不能让你就这么俩胳膊提了俩爪子撤了。”王工头儿抽了口烟,手上脖子上的串珠啊,平安符啊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叮当乱响。那满是灰尘的手在身前的桌子上抹擦了两下,掏出了手机。“我这边儿已经联系过了,能平事儿的人今晚就到这块儿。”我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哈哈哈,我的好大哥,上边儿的回信儿说了,再有三天搞不定可就要把我踹下去了。到时候换个新人上来,我倒是没事儿,我怕大哥你让人压一头啊!”听我这么说,老王啪一下子把还剩一半儿的烟头摔到了地上蹍灭,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着说:“老弟啊,可别说我不拿你当哥们儿。”他把一双粗糙的大手放在沉甸甸的肚子上,拍了拍,“看着没,我都忙活瘦了。” 看着他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我倒是没报太大期望——这片地的土质奇葩,踩一脚一个窟窿。 把手底下的小工头儿打发走了之后,我从兜儿里摸出一包烟,抽出来一根递给了老王,心情忐忑的问道:“大哥,你给小弟透个底,你找的这尊是在哪儿高就的大神?”老王接过了烟,我给点上以后,他才慢悠悠的开了口:“这位高人我可认识了不少年。早年间我开大车的时候儿在一条乡道上碰着他要搭车,我心思着顺道儿也就把他拉上了。结果这一路上他一句话没跟我说。临到了下车了他才给我说,那条乡道不远的林子里是片儿坟圈子,有东西在道儿上晃悠,当时我要是没拉上他再往前开一会儿就得让鬼迷了眼!随后儿下车前他还给我拿了三张保命符让我缝在内衣里边儿,可以挡后边儿的一灾。你猜怎么着?后来有一次出车回到家,我就觉着身上烧的慌,把衣服脱下来一看,那三张符都烧成了灰了都,啧啧啧。”不难看出,老王对这个人很是敬佩,神情言语之间可谓满是敬服了。这么一说,我也来了兴致,急忙问道:“大哥,这位高人叫什么?这么大的能耐名号儿也应该是挺响亮吧!”别看我现在是个听起来就很唯物主义的监理工程师,那些个修道的或者入世的散修道士倒也听过不少。
老王乐乐呵呵的叼着烟头,装了下深沉就开了口:“那位大师,高姓方,名叫方寸心,我这些年零零碎碎的打听,听说他在道儿上被人尊称一声八面玲珑!啧啧啧,该说不说的,真气派嗷!”本来我就是随便一打听,毕竟这世上的道士本来也不算少,再加上坑蒙拐骗的假把式,那又何止十万?可八面玲珑方寸心的名号一出,我一口老血差不点儿就喷到老王的秃头上! 这这这,这何止是认识! 我强忍住身体激动的颤抖,沉声发问:“……那三张符纸,他收了你多少钱?”老王也是一愣,随后轻描淡写的给我比了一个九。九千?这老货连一个大车司机都坑,还坑这么多!我心里正暗骂着这个老匹夫时,老王开口说道:“就九万。很便宜吧。”我特么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过去!老王还在说着,“才九万,买回来我两条命,还是事后来找我要的,可算是讲究了,要是方大仙儿当时……”“王哥,在催一催吧,最好让他现在就到。”我打断了老王的话,强忍着不让自己的额上爆出青筋,摆出了一个还算合格的笑容。 最好让他现在就到我面前,让我好好逮着一顿揍!八面玲珑?那是奉承他吗?呸!那是道儿上冲着那张破嘴给他的贬号!我和这老匹夫……血海深仇! 平复好了心情,送走了老王,我独自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渐渐没入戈壁的一轮红日,思绪慢慢飘远……难道这次的问题真的沾了点儿玄乎?方寸心……他真是来解决铁路的问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