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阎罗
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可却迟迟不见来人。我突然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寒气,身体猛然一抖。可方老道却并没有像我这样的反应,仿佛它只是将我死死围住了似的。 李老慢悠悠的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道小子,别吓唬人家。” “啊,身上果然有那么点儿仙气外溢。”那声音响起的同时,寒气瞬间褪去了。随后,脚步声响起,一个高瘦的身影走进了房间。 好高。我一米八的个儿头也不免要抬起头来才能仔细打量。他看着二十多三十岁的模样,身高一米九往上,也就一百三四十斤的样子,清瘦的像一根文竹。脚上蹬着一双黑色漆皮马丁靴,上面是阿美咔叽黑色束脚工装裤、一件纯黑没有图案的无帽卫衣,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宽松版不规则冲锋衣。身后背着一把用黑布包裹起来的长剑,脖子上露着一块儿黑龙纹身,刀条儿脸,没胡子,薄片子嘴,左上角有一颗不大的黑痣,鹰钩鼻,两颊清瘦。眼睛一单一双,有些大小眼,但不仔细观察也发现不了。一对儿刀眉戾气横生,太阳xue稍有些凹陷,精灵一样的长耳上打着银色的耳钉。一头长发把两边剃的干干净净,剩下的一股脑儿的背到脑后,同狼尾并到一起,服帖的落在脖颈上。 这一身黑穿在他身上倒是不显得平庸,反而还有些层次感在里面。单看起来就是算不上帅哥也是个文弱的工装潮男吧。可他的身上,却又偏偏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杀气,好像一个杀人如割草的恐怖杀手! 反正跟我说他没杀过人,我是不会相信的。 这人一进来,方老道直接跑到了梁柱后面躲了起来,那速度就是当初的秦王看了也要自叹不如。 他两腿打着颤,声音都跟着抖起来。“道……道云师傅,小的还有点私事,那……那个,恐怕不能跟您修行了。”那个叫道云的青年看都没看他一眼,直勾勾的冲着我走了过来,随口回了一句:“谁管你?有这小孩崽子在让我教你我都不答应!”我被他身上爆出的杀气吓得两股战战,一个没站住直接坐到了地上。 方老道看他安全了,长出了口气,随后冲着我喊道:“贤侄,他就是血阎罗道非常!”声音越来越远,我余光一扫,这老小子竟然已经神行出了院子,没影儿了! 简单说一点我听过的关于血阎罗的事迹:雨夜赴巫山,手刃鬼道四梁八柱;独闯终南山,与已经归隐的阴阳家高人斗法,最终逼得高人自行兵解;在天心派山门摆下三十六路招魂幡,使整个天心派几乎全灭……诸如此类的劣行比比皆是,在道门中可谓业力深重罪恶滔天可。业内警察正一派下重宝悬赏多年,却迟迟不见血阎罗伏法,追查也是无迹可寻。 然后这么一位狠角色,我出门儿旅个游就碰上了?看方老道吓得那样儿,恐怕这道云真是分外恐怖啊。 道云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不停地敲打着我身体各处,好像在检查出了问题的机器似的。李老前辈也并没有制止,只是悠哉悠哉的走到气派的龙椅那边坐了上去。 可能是道云发现了我一直在抖,突然平静的说了一句:“我这身杀气自己也压不住,你忍着点儿,不用害怕。”不害怕?我去动物园儿看到老虎从笼子里窜出来也就吓成这样了!一动不敢动,生怕露出瞬息的破绽就会被撕成碎片。 李老悠然自得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完全没有要跟我说话的意思。我也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随意的任由道云摆布,一动不敢动。场面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行,整明白了。我以为是多麻烦的东西,小事儿。”道云骨节分明的大手往我肩上一拍,疼的我是呲牙咧嘴。这家伙看起来高高瘦瘦跟个竹竿儿似的,力气大的却是吓人! “非常啊,戏小子的问题你当真能解?”李老语气中带着少许惊讶的问道。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身体向后仰着,若不是一身打扮仙风道骨,还真就和村口大榕树下坐着晒太阳的老大爷没什么区别。道云啧了一声,回道:“李老头儿,不就是蓬莱阁要的化道丹吗?这我有什么可说假的!你也没什么实力嘛,要来的丹也就是公孙老头儿徒弟弄出来的二流货色吧!” 被这么呛一句,李老面上稍有愠色,手中抚尺往龙椅的扶手上一拍,整个人端坐起来,将身子稍稍往前探了探,开口道:“你小子要是弄不好,你就看我这抚尺拍不拍的死你!” “得了吧。”道云无所谓的回了一句,耸了耸肩,随后便将手再次搭上了我的肩膀。我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冲入了我的体内,这感觉……不就是当时那个左老道给我弄的什么鬼道洗髓吗! “前……前辈,这是不是鬼道洗髓?”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因为害怕,声音忍不住抖了几下。真是忍不住啊卧槽,这货身上的杀气太重了点儿!我之于他就好像普通人面对杀人犯的那种感觉,不由得后背发凉,好像他下一秒就会掏出刀来将我残忍的剖心挖腹。 我感到他手上的力量重了几分,疼得我眉头一紧,冷汗便流了下来。别按了……再按骨头都要断了。“别把我和鬼道那帮废物混到一起!他们哪有什么真本事,一群九流道士也配跟我论一块儿?”好好好,不提不提,您能轻点儿怎么都成!我心里嘀咕着,却不敢说出来。谁知道哪个字儿又会惹这位爷不高兴? 不过这次的感觉确实和上次不太相同。那个左老道给我破禁制的时候,是一种用霸道的力量强行把禁制干碎,让我有一瞬间感到无比舒爽畅快。可道云的鬼道洗髓给我的感觉却像是一条宽阔的江河分出了数不清的支流,同时缓缓的冲击着身体每一处的禁制,仿佛要靠着点滴的累积将它们冲刷殆尽。虽然没有前者直接,但却让我更能感受到身体潜移默化的改变。 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有四五个人同时给我全身按摩一样。由于太舒服,我竟然慢慢的睡了过去。等我再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站在我面前额头微微冒汗的道云。 “你小子睡得挺香甜啊?”他没好气儿的嘲讽了我一句。我也不敢接话,只能尴尬的陪着笑脸。 “差不多了。”他又说了一句。随后,我突然感到体内气血翻涌了起来。就好像关久了的骏马抑制不住肆意奔腾的本能一般,我体内的真炁开始疯狂的聚合而后解散,再凝结再解散。它们就这样在我身体里不停地乱窜,让我整个人都红了起来,如同蒸笼里的螃蟹。 忍受不住,我喉咙开始发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我跪倒在地,用双手支撑着半跪的身体,哇哇的乱吐起来。其实我真不想这样的,在这种地方随地吐血实在有碍观瞻,但我也真是憋不住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给刚跑完马拉松的运动员打了满满一大管儿的肾上腺素,虽然这个比喻可能不大对,但那种难受程度真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住的。 我往后一倒,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可它们却又不属于我,只是在我体内给我疯狂的捣乱。 李老缓步走向了我,将两根手指轻放了我的丹田处,那一股股在我全身乱窜的真炁就全都服服帖帖的汇聚到了那里,如同见到了家长的小孩子,无比安分。他将我扶了起来,安慰道:“戏小子,没事了。真炁失而复得就是这样,换做是我也要这样狼狈一番,不打紧,不打紧。”虽然制住了体内真炁,可经过刚才那番折腾我实在是没有说话的力气,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表达了我的感谢之情。
道云离我远远儿的站着,一脸嫌弃,好像怕我的血脏了他的衣服似的。斜眼瞥着我说道:“气脉都给你打通了,不过左手那个没得治。不管用不用以后都是绝对的残废。”他走到另一把椅子前吊儿郎当的坐下,接着说:“不过残不残也无所谓,你小子一个仙人奴,肯定活不长。但也有好事儿,你给张麟伯打工,他助你当个昙花一现的天才,给鬼打工还有工资,挺好的。看开点儿吧。” 李老衣袖轻轻一甩,一片白纸如利箭般飞向了道云。道云伸出两指稍一用力,便将纸片捏在了手中。可他的中指还是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划痕,渗出一丝鲜血。李老淡淡的说道:“道非常,嘴别那么贫,总这个样儿可是会挨老夫揍的。” 道云咧着嘴漏出一个微笑,浑身杀气大盛,仿佛一只可怖的厉鬼,随时准备把身边的活人吃干抹净。他依旧吊儿郎当的半倒在椅子上,瞳孔缓缓放大,瞳仁升起了一抹殷红,杀气又远胜方才。双眼微眯的假笑着,邪魅的像个修炼成人的妖精。他真的还是人吗?他眼睛怎么冒红光的!我心中一阵恶寒,因为这股可怕的杀气,体内的真炁再次躁动了起来。一副想要添乱的模样!李老爷子请的什么帮手?这怕不是个疯批吧。 李老扶着我的手往脉搏上微微一按,躁动的真炁再次安静了下来。道云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收起了那股骇人的杀气,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不吓唬你了。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不错。小子,不必过于担心。只要你解决了走蛟出世,仙人奴的命格老夫便可给你改换。”李老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走蛟一事我二人也不可过多干预,毕竟上有天道。若是我想强行助你变更这天数,就会有另一位身负大气运者横空出世,届时莫说是我,就算是合百道之力怕是也耐他不何!上界无天庭,人间有天道啊。”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叹了口气。“不过你大可以放心去做,不会再有门派敢在暗处对你放冷箭陷坑了。” 我愣了愣,随后问道:“这……是为何?” 李老接着说道:“老夫这次出门,就是同道小子一起赴往茅山协商你这档事的。” “可走蛟龙气能改一门生死,龙虎山不屑一顾,其他道门怎肯罢休?”我不解道。 “他们本来是不服。”一直在旁边打哈欠的道云开口道。“后来打了一顿,就同意了。” …… 这两位什么怪物!这样的怪物又为什么要苦心救我? 李老不打算给我惊愕愣神的时间,紧紧的接过话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你重掌真炁,回归入道之身。得给你找个师父!” “这……不知老前辈是否已有打算?”我算看明白了,这李老是给我包办的明明白白的了,我也只能受着。 “就他,道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