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相比起在‘绝望的九重天’里的三十年，这三个月的生活无异于天堂，但实际上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开心。

    魔族，或者说阿尔法星人。

    对于其他人来说，秦焱将要再一次离开，这次的离开将会相隔无数光年，此行生死未卜。

    他们担心。

    他们焦虑。

    他们害怕。

    但是，为了让秦焱没有后顾之忧，为了让秦焱在离开之前，能多享受一些爱情、亲情、友情，所有人都把这些情绪克制下来，留给秦焱的只有笑容。

    反过来，秦焱就能开心得起来吗？

    魔族！

    22年！

    这两个词如同悬在心头的利剑，他时时刻刻都为之担忧，但是跟大家的想法一样，他不会把担忧写在脸上，他必须珍惜这仅有的三个月。

    父子俩坐在书房里，两人中间放着一个棋盘，厮杀正酣。

    “将军。”

    秦焱跳马直‘逼’秦霄老巢，不过这一步不会把秦霄将死：父子二人的对战中，秦焱一直都在让着秦霄，所以之前的战局是秦焱三胜四负一平，如果他毫不相让，秦霄绝对连一盘胜出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

    对父亲的棋艺秦焱多少还是了解一些，虽然比自己差了不少，却也不至于下成这样——秦霄今天明显不在状态。

    “爸，是不是有什么事？”秦焱随口问道，他并不认为在这个蔚蓝‘色’的星球上，有什么他解决不了的事。

    “没事。”秦霄笑了笑。

    “您说吧。”

    秦焱没有去拿棋子，而是定定的看着秦霄：“爸，我是你儿子，还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

    如果秦霄直接说了是什么事，反而不会是什么大事，他这种刻意隐瞒，反而让秦焱有些担心起来。

    “这……”

    秦霄支支吾吾，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老爷子快不行了了。”

    “秦中隆？”秦焱对亲爷爷没有丝毫尊重。

    “……”秦霄没说话。

    “当年的事情我也不会记恨，对我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秦焱淡淡说道。

    “但他毕竟是我父亲。”秦霄叹道。

    他没有责怪秦焱，因为他跟秦焱所处的位置不同：他是秦家的嫡系子孙，是秦中隆的亲生儿子，是秦家把他抚养长大的，无论如何这份血脉亲情都存在。但是对于秦焱来说，他能不记恨秦家就已经不错了，如果不是秦家长辈隐瞒和姑息，秦焱的母亲就不会跟秦霄劳燕分飞，更不会莫月溪那个贱人害得客死异乡。

    因此，秦焱有足够的理由恨秦家，以秦霄对这个儿子的了解，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原因，秦焱绝对会让参与此事的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哪怕那是他的亲爷爷——这个爷爷跟他非但没有感情，还是间接害死他母亲的帮凶。

    “您希望我怎么做？”秦焱轻笑着问道。

    “焱儿，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所以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事，否则我如何面对你母亲？”秦霄苦笑道。

    “事实上，您还是希望我做点什么。”

    秦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等秦霄开腔，他继续说道：“这些年经历了太多，跟当年相比很多方面都不同了。嗯……如果我没记错，他现在也就百岁左右，而以他的修为，不应该这么快耗尽寿元吧？”

    “他是被气得，也是被‘逼’的，还有自责和愧疚……”

    当年秦焱独闯天池诛杀莫乘云，除了害死他母亲的莫月溪被强行带走，莫家上下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

    结果，天池宗主司空御非但没责怪他，反而委以他大长老之位，一时之间炎黄震动，而秦焱也成为整个炎黄武者世界，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于是秦家闻讯而来，试图把这个昔日的‘野种’召回秦家。

    秦焱怎么可能回秦家？

    他恶言相向差点对秦家人动手，前往天池的秦家人，受尽他的羞辱被逐出天池。

    自此，炎黄上下全都知道了秦焱的身份，同时也知道秦焱对秦家恨之入骨，但碍于血脉关系加上秦霄的原因，并没有向秦家痛下杀手。

    秦焱是什么身份？

    他身居天池大长老之位，更是一夜之间斩灭南海，又在‘影’组织担任要职，跟剑阁和菩提‘门’关系超然。可以说，整个炎黄的顶尖武者势力，要么被他灭了，要么就是跟他‘交’情极深，试问整个炎黄谁敢与他为敌？

    他没有对秦家下手，其他势力自然不敢对秦家下手，他对秦家心存恨意，其他势力也纷纷跟秦家断绝往来。

    虽然没有哪个势力冒秦焱之大不韪，对秦家下毒手什么的，但不乏有人为了巴结秦焱而刻意打压秦家。

    这些人没有杀秦焱的人，却处处找秦家的麻烦，而区区一个秦家，如何抗衡那么多心怀歹意的对手？

    最终，直接导致秦家家道中落。

    所谓的家道中落，其实是指在经济方面，秦家的子孙却安然无恙，只是没有了昔日风光。

    以前秦焱在燕京绝对是，跺跺脚都能让全城震动的存在，可后来秦家的少爷公子，只要在公众场合，就会有其他大家族子弟跟他们对着干，甚至有秦家子弟被打得头破血流，而秦家在政界和商界的力量，更是被连根拔起。

    总之，秦家垮了。

    炎黄四大古武世家又怎样？

    那么多个人或势力刻意针对之下，他们在炎黄几乎没有立足之地，走到哪里都有对付他们的人。

    后来更是有几个大生意，被人下套给‘蒙’了，秦家最后的结局就是，除了武学什么都没有了。

    武力为尊？

    关键他们的武力并不为尊，特别是全民修武之后，没有得到特殊待遇的秦家，昔日的地位‘荡’然无存。

    秦中隆当然很清楚，秦家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愤怒。

    他后悔。

    随着秦家一日不如一日，随着秦家的人处处遭到打击，秦家内部开始出现问题——越来越多的秦家子孙，对那几个当年隐瞒秦霄真相，间接造成一系列事件的秦家核心人物心怀怨恨。

    因为他们当年所做的事情，才造成秦家如今的局面，他们当年为了巴结莫乘云，造成今天这种结果，却让他们这些不知情的小辈，共同承担秦家败落的后果。

    由于全民修武的缘故，秦家的家传武学已经不算什么绝学，秦家后辈中反而出了几个，修炼其他心法而实力不错的后辈。

    但是！

    这几个秦家小辈到了外面却处处碰壁，以他们的实力明明可以，进入地球联邦的特殊部‘门’工作，可结果没有任何部‘门’录用他们。

    可想而知，他们对秦中隆等人更加怨气暴增，发展到最后，他们甚至不止一次，当面指责是秦中隆等人当年的行径，把他们的前程也给连累了——偏偏这几个晚辈修为比那些长辈还强，关键他们说得也是事实，谁也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结果多年来本就对当年的事，充满悔恨和自责的秦中隆，郁结难解被气得一病不起，现在已是病入膏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听完父亲的解说，秦焱淡淡说道：“他是成年人，成年人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后悔？我可不认为他是真的后悔，不过是因为秦家没落而已，如果秦家依然像当年如日中天，他会后悔才怪。”

    “唉……”秦霄很清楚儿子说的都是事实，他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而且他也没打算反驳。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落得今日下场也是他活该，不过……”

    看到父亲有些落寞的神情，秦焱心里无奈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虽然我对他毫无感情，但从血缘上他毕竟是我爷爷，这一点我无法否认。这一次，就当我是还了这份血缘关系，从今往后我跟他再无瓜葛——秦家还在以前的地方？”

    “是的。”

    “我去看看吧。”

    听到秦焱最终答应的话，秦霄不由大喜，就在他准备说什么时，秦焱的身影已经凭空消失不见。

    燕京郊区。

    昔日的庄园依然存在，但是相比当年的富丽堂皇，如今却变了副模样。

    秦家在经济方面受到致命打击，亿万家产已经所剩无几，而当年依附于秦家的那些外姓武者，也因为秦家和秦焱的恩怨全部离去，就连最低级的安保、保姆等等，也都走了个一干二净。

    失去了大量人员的养护，秦家的庄园好像‘蒙’上了一层灰，满地落叶无人打扫，显得破败不堪满目疮痍。

    庄园后院的一个房间，骨瘦如柴的老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脸上和手上布满了老人斑。

    很明显，老人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程度。

    突然！

    一个满脸戾气的年轻人，从外面径直闯了进来。

    啪！

    年轻人抓起茶几上的茶壶，狠狠地摔在地上，茶壶落地开‘花’化作满地碎片，可是年轻人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他恶声恶气的指着，卧病在‘床’的老人大声喝道：“你满意了吧？都是你们当年作的孽，害得我跟着受连累。今天，就在刚刚，我被一群人围住指着我的鼻子骂，可是我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们随便一个就能捏死我！为什么会这样？如果秦焱是我秦家子孙，那些王八蛋给我提鞋都不配！都是因为你，是你们几个老不死的东西……我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哪怕我去找一份最低级的工作，也不可能被录用——我倒了八辈子霉，投胎到秦家！”

    躺在‘床’上的老人怒目圆睁，试图从‘床’上坐起来，试图说点什么，却因为身体状况太差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嗬嗬声。

    “怎么？你还有理了？我说得不对？要不是怕背上那些骂名，你知道么……我恨不得杀了你！”年轻人满脸狰狞。

    “你说得当然不对。”

    就在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固然有错，但不能出人头地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自己没本事，你本身就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