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玄幻小说 - 奥伽墨的清算者在线阅读 - 一墙之隔

一墙之隔

    这不好受,从来都不好受。

    可我终还是没想到,在如今这种非正常的抑郁状态下,黑暗所带来的恐慌会极致地倍化到如此程度。

    即便先前经历过,那也并不是孤单一人的情况。然而现在却避无可避。

    因为整个禁默箱就像是为了进行不人道版“感觉剥夺实验”而使用的隔离室——居于其中即看不见光、发不出声、触碰不了他物、辨别不清方向、感受不到时间……当然也不会陪伴有多少可以交流倾解的同伴。在其内部,当真只有禁默与无穷的困厄可言。

    起初,我还怀着执念在与它咬牙较劲,心想既已知道了那个糟老头的用意,那么就只需坚定一个信念,“绝不让其得逞”,且后硬撑下去总能成功。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我到底胜其不过,难以抗拒地陷入了无法排解的焦躁与不安之中——不知道自己已经捱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需要忍受。直至一想到待在此地甚至可能都不足半天,我的背上就开始冒出虚汗。

    另外雪上加霜的是,过量弗怜对心理状态所产生的影响成了击溃意志的绝杀,我的定力很快便荡然无存。于是在抑郁与空洞的双重折磨下,生不如死的极端想法更在慢慢浮现。

    这是很难解释清的,大抵就好比在拿那些失败的经历去催死一个站在天台边缘行将跳楼的人。

    可身为原始种人,欲想去死都不是一件自己能够控制的事。

    接着不知在哪一瞬间,我就不自知地咬舌了。可惜除了令人眼冒金星的痛觉以外,也来不得丝毫解脱,甚至更加重了抑郁,让我不住癫狂地换用方式以转移注意,最后大为失控地撞击禁默箱的箱壁。

    “放我出去!”

    无声地嘶吼,无能地爆发,我在犯了诸多傻事以后最终心灰意冷地一头磕了上去,结果却发现额头撞在了一层皮实的护垫上。

    疲惫而绝望,我抬不起头来了,所以但愿就这么保持着不动,直到“刑期”一眨眼便结束……

    过了良久,无事发生,黑暗照旧。我都几乎快要瘫倒下去,不料,依稀间却隐隐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异动传导至紧贴于箱壁的额头,所以不思议地顿时重振精神,站稳了脚跟。

    正是这出人意料的、除了阻障与呼吸以外唯一能被感知的异动挑起了我的好奇,让我寄望于以此解闷。

    仔细去分辨,那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冲击。于是我便猜想莫非紧邻的“狱友”也产生了和我相同的想法,此刻正傻傻地用脑袋磕碰着箱壁?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竟舒畅了些。

    虽不太厚道,不过我也为自己不是唯一一个承认失败的人而感到开心。

    “是啊,我的确不够坚强,居然真就扛不起这些,不过我的‘邻居’也一样,不是么?”

    于是我通过回忆欢欣与振奋的过往强拧了些许心态,然后小心翼翼地保留下这种心境,再一次以身撞击了箱壁。

    不过这一次的撞击,并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回应”隔壁的那位朋友。

    没有感觉到不要紧。

    一次不行就来两次。

    人不就是应在苦中作乐,并留心把任何可能的小动作都变成娱乐消遣么?更何况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正因我知道待在这样一个鬼地方是痛苦的,所以才更晓得给人以希望的重要性。是给予,也是在帮助自己。

    所不论是谁,这点小小的善意都请收下吧。

    停了两秒,在我别具风格地谱出了一段有节奏的撞击之后,对面似乎接收到了“信号”,于是便十分默契且愈发勤快地作出了反馈。

    这下我们可就来了劲,即刻开始你来我往地交互起来,好似两个顽童。

    虽然无法开口说话,但我想这也胜似开口说话了:撞得缓时,像娓娓倾诉;撞得慢时,像认真思考;撞得急时,像彼此争论;撞得快时,像热烈探讨……

    不一会儿,我便满头大汗,但是心情也明媚了不少,仿佛体内残留的弗怜药剂都随之一起蒸发了般,欢畅。

    那么我想对面也是一样吧?

    “不过有一说一,这家伙倒还挺犟。”即便是撞墙这种傻乎乎的举动也丝毫不让着我!但凡是我多用了点力,没两秒后都必会收到双倍奉还。

    介此,我甚至开始在脑海里模拟起我们一同把这箱壁给撞塌了的场面,那一定有够夸张!直到无意中真有什么零件一样的东西由于猛烈的撞击而嘣的一声从壁上弹了出来,正好碰到我的脚跟。

    我连忙去摸索,发现是一个滤风器一般的盖子,于是忙顺藤摸瓜地去壁上寻找,不出所料果然探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形缺口。

    估计那是透风用的,当属什么“维生系统”中的一环。而且,那风口似乎将我和对面“邻居”的禁默箱连在了一起。

    为了印证这一点,我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轻轻扣响了那个空洞。

    两秒后,对面传来了相同的回响。

    当此,我兴奋极了。

    毕竟找到了一个比撞墙所发出的动静来得更加安全的交流方法。

    听得回应,对面也很快便拆去了滤风口,同用手指叩击起管道,似乎还赋予了那一连串的叩击以不同的调式,就好像正在说话一样。

    这让我感慨良多,不禁幻想起这位“邻居”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或她?年长或年幼?

    但不论怎样,我都认为我们“聊”得十分投缘,就好像相识已久的老友,即便见不到对方的容貌,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仅靠模糊的轮廓便认出彼此。

    “你究竟是谁呢?”

    我模仿着,也用手指敲出了这句话的调式。

    然后对面传回了三声敲响。

    我并不知道那三声敲响代表着什么,正如我也并不知道对面的他或她是否听懂了我的意思。

    不过即便如此,又有何关系?

    在此时此地,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互相消遣,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