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彩戏（6）

    户部众人见了自然欢喜不已，第一期彩票，拢共八天的销售时间，总计销售金额约为六万二千五百两上下。看似不多，但这只是第一期，也只是京城一地，若是铺开到全国呢，估摸着一期下来百万两银子是有的，成本也低，cao作简单，最主要的是可以长久的经营下去，这才是最关键的。户部这边干劲颇高，一干人等连夜加班加点的统计核算，又和汇丰钱庄那边一一核对无误，便将所有原始账目全部封存，送到御史台的库房保管。

    二十七日一早，户部专门调了一队库兵，护送着抽奖的装备去了南菜市街，那边步兵衙门也调了三队官兵协助，顺天府负责维持秩序的差役也早早到场。这几日，虽每天买彩票的人不多，但八天时间积累下来的人数也不少，有那性子急的，早早的便到了场外等候，有好些人手里举着彩票，站在附近等着开奖。辰时末刻（8点45），主持抽奖的官员，将两个抽奖装备安装完毕，然后由御史台派出的两名御史言官，现场进行检查，确认无误后签字画押。随后户部官员拿出抽奖金球，由户部，御史台，以及现场挑选到两名彩民进行检查，无误后同样签字画押，因为每种抽奖金球有三副，由御史台的言官随机选出一副，并放入抽奖宝盒里，至此程序仪式完毕。然后就是放鞭炮，以示祝福。巳时整，抽奖开始，宝盒内有六根根金属棍，呈上下左右前后排布，棍子固定在中心可旋转的主轴上，而主轴连接下面旋转机关，以马拉动机关，带动主轴旋转，六根金属棍搅动金球，而盒子侧壁下方有一个小洞，大小正好与金球相等，当棍子搅动金球的时候，会有金球从小洞掉落出来，金球上有铸上的数字，数字以红色标记，极其醒目，掉出来的金球便是当期中奖的号码，每出一球，便有专人在上面大声报出相应的数字，后面再有一人会将数字，用毛笔大大的写在大红纸上，贴到告示牌上，当场矗立，以便众人能看清楚。同时开奖后，所有东西都会保留一天，以作展示，也供人现场参观，以示公正，当然，边上也会有户部的兵丁进行专人值守，防止有人偷窃或者破坏，毕竟这套抽奖设备也价值不菲。

    先开奖的乃是二十三选五，随着金球不断掉落，下面的人也愈发的多了，待到最后一个金球掉落，很多人都拿着彩票挨个核对，不过多数人都摇头叹息，却在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声：中了，我中了。瞬间便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原本旁边便有中奖登记的地方，有人中奖需要先在旁边登记姓名，住址等，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冒领，当然登记的时候会有兵丁保护，信息也是保密的，不会对外公开。果然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二十三选五本来中奖机率就高，中奖人数多些，也是预料之中的，前后三人来登记，意味着有三人中了一等奖，每人便是一千两银子。奖金可以现场发放，也可以直接去汇丰钱庄以存折的形式发放。三人中两人选了现银，一人选了存折，不过一千两银子着实也不算少了，个人肯定是拿不动的，好在户部早有预料，派出专人给送到家，还贴心的排了数名兵丁一路保护。

    没中奖的彩民，看着别人领着白花花的银子回家，要说不嫉妒那是假的，看热闹的看着银子也是心里火热，心说待会也要买上两注试试手气，说不定中了奖呢。无论众人心中作何感想，开奖还在继续，三十五选七倒是没有再出一等奖，不过出了一个二等奖，按照规则二等奖是总销售额的百分之十，若有多人中奖，则奖金平分。三十五选七总计销售了两万七千七百一十六两，百分之十的话，那便是两千七百七十一两六钱银子。奖金一公布，台下便“哄”的一声炸了锅，奖金实在太高了，二等奖便得了奖金三千两银银子，便是在京城里也算是富裕人家了，这会的北京城一套三进三出的四合院也不过三百两银子，临街好的铺面八九百两便能买一个。台下好多人，已经掰着手指头算了，怎们算都觉得还是高投入才能有高产出。

    二十七号的开奖像是一阵风刮过整个京城，众人买彩票的热情瞬间便被点燃，户部又趁着热乎劲儿，公布了彩池的奖金结余数。因第一期奖金都没有用尽，三十五选七结余了一万三千八百多两，自动滚入下一期奖金里，二十三选五结余一万八千三百多两，也自动滚入下一期，这更是让人眼红不已。待到二十八号彩票重新开卖时候，满京城的人都在彩票店外等着下注，一时间人生鼎沸，忙的店里笔帖式连口水都顾不得喝，不过他们也乐在其中，上头说了，往后店铺里彩票销售额的百分之一，算他们的辛苦费，由店里两人平分，卖的越多，辛苦费就越多，且每月一结，随着他们的薪俸一起发放，绝不拖欠。

    苏贞百里和雍亲王易容简行，带着几个护卫随意的在街上溜达。不时看见有人拿着彩票匆匆而过，路过的几个彩票店里也是挤满了人，两人心里才算放下心来，尤其是雍亲王，此事算是他一手cao办的，承担了不小的风险，现而今见着成果斐然，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心说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期，河工与修运河的银子应该也就筹集起了，对于苏贞百里这个女婿也愈发的看重了，

    这会子，雍亲王正琢磨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放放水，安排自家闺女和这小子见见面，加深下两人的感情，免得这小子又被别人拐跑了。要知道，现如今京城里彻底传开了，说这事也是苏贞家二小子筹划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由不得别人不信，再加上这些店铺都是苏贞百里找人装修的，有心人一查就能查的到，根本瞒不住。所以好些个勋贵都在传，苏贞二小子真乃是天上财神下凡了，随便伸一下手指便能变出银子来。连着几位宗室的老王爷都来探口风，问问能不能将自家庶支的女儿，作为妾室随着自家闺女一同嫁过去，着实把自己惊的不轻，连哄带劝的方才把这帮人给安抚住。

    随后的几天里，苏贞百里协助自家岳父，先是将城里的彩票店铺数量扩展了近一倍，达到了一百一十多家，保证方圆一里范围内，必有一家彩票店存在，又尝试着在京城周边的几个县城开设了几十家彩票店铺，也亏的雍亲王如今在户部的威望高，不然光是人手就能愁怀苏贞百里。就这么陆陆续续的忙乎了个把月，前前后开了三期奖，整个事情才走上正轨，京城连着周边一片，最远的是天津，都已经布局完毕，收到高额奖金的刺激，第三期销售金额达到了八十六万两的高峰，此后每期销售基本都维持在八十万两上下。按照三成半的分成比例，户部每期可以分的二十八万两银子，一个月三次，那便是八十四万两银子了，这个结果着实吓人。不过大家也清楚，这笔银子是直接归入国库的，供朝廷花销，谁也动不了。

    那么剩下的半成划归户部的银子，就让人眼红了。依着现在的销售规模，每期下来，户部至少能分得四万两银子。那么一月三次，便是十二万两，一年往少了算，cao办个三十期不成问题，那便是一百二十万两银子。我滴乖乖，以前户部只能算是油水很足的衙门，现在简直是富得流油了。原本每年户部拨下来办公用的部费加截留，能有三十万两上下。若加上各地进献的孝敬和常例银，也不过再加十万两罢了。这样拢共算下来，户部一年顶天也就四十万两银的使费。去掉日常的花销，年底最多有万把两银子的结余。依着旧年的管理这笔钱到了年底，基本上会按照人头分掉。上头的户部尚书，左右侍郎每人可以分个五六两，至于下面的主事郎中们，每人也能有百八十两银子的进项，再往下的各房各库的帮办大使多少也会有个十两八两的，其余则是一毛没有。实在是僧多粥少，户部上上下下办差的人，加起来也有五六百人，有官职品级在身的约莫两百来人，可每年能分到钱的不过五六十人罢了，众人能没有怨言？这还是户部这种油水足的衙门，换成礼部，工部或者大理寺，翰林院这种清水衙门，年底别说分钱了，能把日常的俸禄一两不短的发了就算烧高香了，一家老小都指着这点银子过日子呢。

    奉命筹集的银子已然足够，户部也是爽快，银子很快划拨到工部和漕运衙门的账上。雍亲王办差有功，也被赏赐了东珠一颗，户部cao办此事的一众官员则是记功一次，考核以优等记录在案，余缺先补，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连带着御史台的言官们都对户部表示支持，原因也简单，户部每年给御史台一万两银子，作为原始账册的保管费用，此外每期去监管的两位御史，每人也会收到二百两银子的茶水钱。据说每次派监管的差事时，御史言官们都是争得不可开交。不得已，两位御史台的两位官佐，只好通过抽签来确定人选，但凡是参加过一次监管的人员都不在抽签之列，尽可能的让每人都机会去，这才平息了内部的纷争。

    见着形势不错，雍亲王原想放开手脚大干一番，却被苏贞百里给拦下了。苏贞百里劝说道：“这事看着花团锦簇，却也被架上了烤架，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就盼着岳父这边翻船呢。越是这种时刻，越要稳住才好。如今的局面，首创福利彩票的功劳，别人无论如何也夺不去。这时候反而要慢下来才好，尽可能多的发现问题，提前解决才是正道。宁可步子慢一些，也要走的稳一些，须知皇上也关注着岳父下一步的动作呢。如今岳父已显示了自己的手段，那后续不妨朝两个方向走，一是横向发展，可以扩大利益的受益人群，适当的时候分润些财货给别人，显示您的胸襟。一个是纵向发展，将此事做的更精更细，稳步发展的同时，有步骤有秩序的扩张，而不是急于求成，显示您办事稳重成熟。若这两点做好了，陛下必然对您更加满意和放心，说不得推恩之下，我也能沾上些光呢”。

    雍亲王素日里看似吃斋念佛，脾气却是最为急躁，听了苏贞百里的劝说，方才冷静下来，心里略一琢磨，不免有些后怕。自己看着局面大好，不免起了急功好利的心思，只顾着眼前的利益，却忘了自己最大的目标乃是夺储。凡事都要揣摩着皇上的意思来，若是自己贸然扩张，只怕一个小疏漏都会被敌人抓住穷追猛打，说不得就会好事便坏事，从而失了圣心，这才是最可怕的。想到此处，兀自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问道：“依你之见，下一步具体当如何cao作？”，苏贞百里见他语气恢复平静，知道自己的劝说起了效果，又见他面色有些难看，知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便说道：“岳父大人不要生气，此局已开，岳父已领先别人一步。小婿建议您上个折子，意思无非是两个，其一彩票之事刚开，尚不完善。建议不急于扩张太快，可先沿运河，自北向南逐城开设，以便能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其二可以逐步开设专项福利彩票，例如为支持皇上和工部整修永定河，特开设治河专项即开型彩票，计划筹集一百万两或者一百五十万两以备资用，相必皇上和工部诸位大人也会站在岳父这边”。

    雍亲王听了，用手挠了挠左眉头，颇为轻松的说道：“也好，现在时机不对，也只好慢慢来了，我这就拟折子”，说着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走动，心里构思起来折子的内容来，苏贞百里也不打扰他。约莫一刻钟后，雍亲王停下身子，指着纸笔，对苏贞百里说道：“我说，你写”，苏贞听了百里一笑，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书桌旁，拿出一份专用的空白奏折，按照雍亲王口述意思，认真书写起来。雍亲王这边收口，苏贞百里那边也停笔，竟是文不加点，一蹴而就。待墨迹少干，苏贞百里双手奉给自家岳父大人，雍亲王从头到尾读了两遍，末了哈哈一笑，拿出印信直接加盖上去，又签了名，便是完成，竟然一字不改。然后拍拍苏贞百里的肩膀，说道：“今儿别走了，咱爷俩晚上喝两杯”，苏贞百里笑着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