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甚慰朕心

    清朝等级森严，何种品级用何种礼制，皆有定数，万万不能出错乱。出了差池，被外人笑话丢了面儿是小，被御史发现了，参上一本才叫麻烦。国公府和雍郡王府不怕御史弹劾，御史台的人轻易也不会招惹这两家，但凡事没有绝对，万一遇上个不开眼的呢？所以苏贞百里接到老丈人递来的条子，也很是头疼，郡王府的婚礼掌总人还真不好找。首先身份要尊贵，能压得住王府内外的诸人，第二须熟悉结婚的各种典仪承制，不能被外人挑出错儿，第三必须是女性，因要cao持王府内宅的诸事宜，男子的话多有不便。苏贞百里捏着下巴想了许久，心中便有了合适之人，可惜自己身份较低，肯定请不动，需雍郡王亲自出马才可。于是起身到书桌，提笔写了个条子，笔迹干透后，叫来可靠的小厮，命他送至雍郡王府。

    小厮走后，苏贞百里依然不太放心，此事看似简单，实则含义深远，若不说透，只怕老丈人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又起身写了封信，详细说明其中深层用意，唤来心腹管家宁寿，让他亲自去趟王府，别人去苏贞百里也不放心。雍郡王这边在王府门前刚下了轿子，那边苏贞百里的条子便到了，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内容写的简单：一：诚亲王福晋，二：廉郡王福晋，三:十三贝勒福晋，皆可，俱到更嘉。捏着手中的条子，雍郡王皱着眉发起了呆，随侍的诸人见着王爷在门前驻足不前，也不敢妄动，一群人便挤在王府门前，外人见了还当出了啥事故呢？好在苏贞百里的信来的及时，宁寿得了叮嘱，不敢耽搁，骑着马一路飞驰，结果马速太快，到了王府前才勒住缰绳，差点被王府侍卫给当成刺客拿下！好在雍郡王及时清醒，问过缘由，接信一看，登时展颜一笑，心说:自家女婿果然思虑周全。挥手让侍卫将人放了，又赏了宁寿一锭银子，便脚步轻松的回府去了。

    过了两日，雍郡王趁面圣之际，向康熙请了假，说要筹办自家女儿婚礼事宜。康熙听后，随口问了起来。雍郡王心中早准备好了措辞，言道：“儿臣这儿。额...外事cao办起来倒没什么，只宅内事有些犯难。今儿请假正是要去三哥与八弟府上求援的”，康熙听了，呵呵一乐，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还有求他们办事的时候？奇了怪了，你说说看，打算怎么个求援法？”，雍郡王便将府中内宅遇到的困难说了说，末了说道：“儿臣想着三哥管着礼部，三嫂也是个明事理的，八弟更不用说了，一向做事勤勉，八弟媳妇儿臣听说也是个会处事的，现在儿臣府上遇上了难处，不找自家兄弟帮忙，难不成要找外人？世上断没有这样的道理！”，说到这儿，雍郡王停了停，语气轻松的说道：“自家侄女出家，他们这些做伯伯叔叔的不费点心哪成？”。康熙听了，心里一乐，笑呵呵说道：“嗯！！你这话说的在理，便是民间嫁娶，自家亲戚还要上门帮忙呢，何况皇家？这事你做的很好！很好！”，说罢，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嘉妇”二字，命人送去雍郡王府，赏赐给大格格，雍郡王见了，赶忙谢了恩。

    出了宫，雍郡王径直去了诚亲王府，姿态放得很低，算是给足了诚亲王面子。诚亲王胤祉一身儒生气，讲究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况且是自家侄女出嫁，做伯伯的断无推脱之礼，自然满口子答应。隔日，雍郡王又亲去了廉郡王府上说项此事，廉郡王胤禩性格温和，脾气也好，见着四哥亲自来请，颇为高兴，一口应下。待送走雍郡王，躲在后面的九阿哥，十阿哥方才现身，瞧着乐呵呵的八哥，九阿哥脸上阴晴不定，倒是性子直爽的十阿哥说道：“四哥这次倒没糊涂，这事儿办的敞亮”。八阿哥看了眼九阿哥，摇摇头，说道：“无论如何这个忙咱们都要帮，别的事儿先放一放吧”。九阿哥听了，暗自叹息一声，无奈的点点头。随后八阿哥像是放下什么，身心一松，转头温和的对着九阿哥，有些感慨地说道：“真快啊，一转眼玉禄玳都要出嫁了”，九阿哥胤禟听了心头一软，接口道：“嗯，我记得有一年四哥请客，那丫头才刚会走，八哥拿着筷子沾酒给她吃，辣的那丫头好一顿哭，最后还是十弟用贴身的玲珑玉佩把她哄好的，为这事四嫂可是没少埋怨你”，十阿哥听了却是哈哈一笑，打趣道：“后开八哥还托人找了块差不多的玉佩赔给了我，这事我记着呢！”，八阿哥面上略带尴尬，接着摇头说道：“那时年纪小，胡闹了些，若真计较起来，还是四哥怂恿我干的呢”，听了这话，九阿哥，十阿哥笑的更厉害了。最后还是九阿哥先收了声，用略带伤感的语气说道：“我记得以前四哥最爱逗咱们三个了，每天也都笑呵呵的，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变成冷面王了？感觉突然间就生分了”。

    八阿哥胤禩笑了笑，说道：“也不怨他和咱们生分，谁让他是太子的人呢？有苦难言罢了”，十阿哥听了只点点头，九阿哥却是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说出来。三人都没有开口，气氛有些沉闷，最后还是十阿哥胤禟先开了口：“那四哥的事咱们帮还是不帮？”，九阿哥用手摸了摸下下巴，没有回答，而是先看了八阿哥一眼。八阿哥胤禩温和一笑：“当然要帮，不但我家的福晋要去，你们两家各自回去安排一下，让弟妹也去帮忙。另外也要准备一份厚礼，咱们做叔叔的可不能让后辈看了笑话”。十阿哥，九阿哥笑着称是，随后又商议了两句，便各自散了。此后几天，几位福晋便齐聚雍郡王府，几人商议了下，最后决定由诚亲王府的大福晋掌总，其余府的几位福晋各自承担一部分婚礼事宜，整个婚礼准备工作一下子便顺畅起来。

    胤禩与雍郡王因为政治立场问题，这些年走的不是很近，却也没有撕破脸皮。趁这次机会欲修复与雍郡王府的关系，所以两家的走动也多了起来，连带着九阿哥，十阿哥府上与雍郡王府的走动也多了起来，十三贝勒胤祥本就与雍郡王府关系密切，再加上凑热闹的五阿哥府，六阿哥府，七阿哥府，一时间雍郡王府热闹非凡，众阿哥聚在一起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气氛虽不算多融洽，相较过去却是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是你死我活的样子了。

    开春后，康熙就回了紫禁城，随着年纪渐老，精力也大不如前，原本一些需要御批的折子，也多下放给了上书房的几位大臣手里，康熙只需事后审核下便可。用过宵夜，康熙便拣着几件要紧的折子看了，见处理的都还算满意，便笑着放在一旁，然后便命人将今日的密报拿来。

    明朝时有锦衣卫，东厂与西厂这样的特务组织，清朝其实也有这样的特务组织，只是规模要小许多，比如康熙手中正看着的密报，便是十三衙门的暗探提供的。十三衙门创制与顺治时期，起初只是个不起眼小衙门，主要是为了护卫皇帝的安全，顺治十四年被裁撤，后被恢复，职能主要是负责京畿地区内外的安全，防止反清人士的破坏，由此开始，工作模式便转入暗地里进行。到了康熙时期，为铲除鳌拜等权臣，十三衙门开始在京城各府安插眼线，监视朝中大臣，打探消息。到了康熙中后期，举凡四品官员以上的府邸里，必定会有十三衙门的人，便是一些致仕官员府里也会有十三衙门的暗探，这些人通过特殊渠道将搜集的信息送往京城，衙门里会专人将信息甄别后呈送给康熙看，像诸多皇子齐聚雍郡王府这样的大事，十三衙门自然要及时上报给康熙了。

    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密报，康熙有些发愣，心说今儿这密报这么多么？翻开后才知道怎么回事。却是今日商议雍郡王府大格格嫁妆事宜，依着满洲礼数，主家要邀请至亲一起商议才可，商议确定后还要设宴款待，以示感谢。四阿哥便将诸皇子全请到了府里，除了太子身份尊贵未到，大皇子被圈进无法出席外，其余的皇子，但凡是成年的，一个不落的全到了。便是上月刚满十四岁的十五皇子胤禑，十六皇子胤禄都被请了过来，依着礼制，大格格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嫁妆该是四十八抬，不过雍郡王虽是郡王衔，却享受的亲王待遇，那大格格的嫁妆自然也要涨一格才行，要七十二抬才可，不过这属于公主的规制了，还需上报康熙批准。，众人七嘴八舌的争论一通，最后还得康熙拍板，等于啥都没说。好在众人也知这“议妆”礼只是走过场罢了，也没过于较真，此后便是酒宴了。因都是自家兄弟，也没有外人，所以宴会很是自由，没有过分的规矩，再加上众人好不容易聚在一次，气氛自然热烈，不知不觉间，诸人心里的隔阂又少了许多，宴席上颇有些相亲相爱，兄友弟恭的和谐画面。

    康熙翻看着手里的密报，脑中不自觉的带出现场的画面，嘴角上翘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竟忍不住笑出声，心中说不出的舒畅和欣慰，嘴里喃喃自语道：“老四做的很好，这才是兄长该有的样子，好！好！好！甚慰朕心，甚慰朕心”。

    第二日一早，雍郡王亲自进宫上奏关于大格格嫁妆之事，原想着最快也得七八日的时间皇上的御批才能下来，不成想，下午康熙的圣旨便到了雍郡王府。康熙不但同意大格格以公主之礼出嫁，还特别赏赐了御制福字屏风一件，玉如意一对，玉璧一双，福寿彩服一件。还特意让人传了口谕给郡王府，说这些东西是给自己孙女出嫁的添妆。另外后宫的诸位嫔妃也送来不少的赏赐，一时间，雍郡王府车来人往好不热闹，举凡在京的官员，无论品级大小，莫不带着礼品上门祝贺，以至于王府库房都堆积不下了，而作为男方的国公府也少不了一顿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