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君子谈曾参问孝
左太史讲鲁史的第三天,曾参终于独自来上课了。没有老爹在旁边,小曾参放松了许多,他和言偃坐在了一起,两个边边大的孩子在课前聊的非常开心。原宪看在眼里,拿眼神调侃公皙哀,公皙哀回以微笑。这对好友,也是在如此年纪就一起学于孔丘的。 左太史仍是姗姗来迟。等学生们行过礼,他就开始了今天的课。 “今天继续讲‘郑伯克段于鄢’这一条。按说昨日讲到庄公于鄢邑大败公子段,段流亡于卫,后居于共地,这条已经就讲完了。但这件事还有些首尾没有了结,也就是庄公如何安置其母武姜。” “庄公开始应是极怒,竟立下誓言,称‘不到黄泉,誓不相见’,把姜氏迁到了颍谷看管,但不久就后悔了。周礼以孝为先,不能孝顺供养父母,自是不孝,以邦君行不孝之事,国人自然多有非议。可是自己发过的誓言也不可违,庄公于是两难。” “这时候就要提到一位郑邦的大孝子了。你们知道么?” 有若已经习惯抢答: “郑邦似乎有孝子颍考叔之说传于世,但我不知道他因何事传名。” 左太史点头: “对,就是他。颍考叔此人无后,所以今人已经不知其名了。他当时大约是颍地封人,排行为叔,郑人追谥以‘考’,是为了称颂他的孝行。” “这位颍考叔听闻郑庄公的难处,就借着入都献物,庄公与他饮宴的机会,规劝庄公与其母和好。他在宴席上,把rou都挑出来放到一边,自己只吃些粟黍。郑庄公一看就很奇怪,问他,你这是做什么呢?” “颍考叔就说,我母亲还没有吃过邦君您赐予的rou,我把这些带回去给她吃。” “郑庄公听了就感慨说,你有母亲能奉养真好,我就不行……” “颍考叔装作不明白的问,您不是也有母亲么?为什么这么说呢?于是庄公就和他一五一十的讲了他立的誓言以及现在的悔意。” “你们猜颍考叔怎么办?” 众人默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冉雍叹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左太史看向沉默的众人,叹道: “我在第一次听闻此事的时候,也是不知道如何去做的。但颍考叔则不然,他建议庄公掘地挖隧,直至看到泉水。然后让庄公与姜氏在此会面,就是‘黄泉相见’了。” 众皆惊讶。有人言“岂能如此”,有人言“原来如此”,有缓缓摇头的,也有慢慢点头的,但不论赞成还是反对,皆是凝重之态。 冉雍嗟叹道: “不愧为纯孝之人……” 此言既出,众人或速或迟,从左太史到原宪、公皙哀,再到澹台灭明与漆雕开,以至于孺子言偃,皆颔首而赞,深以为然。 只有曾参一人,全没明白大家到底在说些什么。好在曾点曾不止一次的告诉曾参不知则问的道理,于是他行了一礼,问道: “小子愚鲁,不明白为何称颍考叔为纯孝。” 左太史点头问道: “你以为如何呢?”
“小子以为,颍考叔在邦君之宴上舍rou不食,不合于礼,且似有做作之意,无以彰其孝行。后又教邦君作伪背誓,智近于佞,有失君子之道。小子不知其纯孝何来,请夫子教我。” 左太史露出满意的神色,虚指冉雍道: “问得好!雍,你可替孺子解惑。” 冉雍朝左太史行了一礼,转身面朝曾参言道: “君子者,行之以礼,示之以众。故诗有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颍考叔为孝,明知君前失仪之罪而不顾其身,为示君以孝,仍戴罪以行,此视孝之所重,重于仪态,重于风评。” 曾参听得认真,并没有发现几个童子皆神色肃然,认真倾听冉雍之语,似乎这几位童子之前所想和冉雍大不相同。 “且鬼神不可欺,欺之则祸不远矣。颍考叔亦明知掘泉见母乃欺之于鬼神,非但及身,甚至有祸及家邦之虞,仍劝于君,此视孝之重,竟甚于家邦之业。” “以此言之,称颍考叔为纯孝之人,不为过也。” 曾参大悟,心悦诚服的拜于冉雍。左太史大慰,对众人道: “行孝之人,鬼神佑之。郑以新晋之邦传于如今,可知鬼神不害孝子。颍考叔爱其母,施于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谓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