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玄女（二）

    “下界蜀山弟子参见玄女神尊。”

    明明是对着一面镜子，陆仁甲依旧按照顶级的祭拜礼节，三跪九叩，准备了大五牲，五斋五果，恭恭敬敬地与九天玄女建立了通信。

    如果真的按照正式的神佛祭拜规矩，陆仁甲准备的东西其实有些超出礼制。

    这些东西用来祭祀天帝才是正经够格，对于九天玄女应当下调半级。

    仙剑世界神道香火也有，就是没什么用，神明不依靠这些信徒香火提供什么。

    这个世界中，神也一样要修炼。这些东西也就没那么严格。

    如果换一个香火体系鼎盛的仙佛世界，一个小祭品稍微错一点，可能负责祭祀的人就要死无葬身之地，牵连邻里，城邦与国家都要受无妄之灾。

    西游世界的凤仙郡就是典型的例子，太守一人，殃及一郡。

    这个世界拥有自我的神明不需要香火修炼体系，他们只是享受被蝼蚁崇拜敬仰和畏惧。

    信仰类的神明在这个世界只能是一代代人相信和观想下去才能存在，没有自我意识。

    比如蜀山的杀招剑神，酒剑仙的酒神，赵灵儿对应世界本源的五位五灵之神风雷土水火五神咒，都是凡人造就神明。

    九天玄女显然有些意外，她给陆仁甲的镜子是一种奖赏，只能联系她三次，本意是为了保佑陆仁甲的后人，不论陆仁甲的势力还是后人，她都会照顾一下，当然陆仁甲本人她也会护佑一二，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到一个月，陆仁甲就用了这可以说等于一条命的机会。

    到底是凡人，如此沉不住气……

    九天玄女心中古井无波，这些天神并不在乎这些凡人怎么处理自己的奖赏。

    说白了，给陆仁甲奖赏是因为天神的骄傲不允许有人冒犯，维护了天神威严的人，即便是凡人，也必须得到奖励。

    心底里，九天玄女依旧认为凡人只是蝼蚁，连陆仁甲的名字和称号都没有记住。

    陆仁甲很清楚九天玄女的这种心理，只说正事：“玄女神尊，近日小人在下界听闻一些琐事，不敢私自决定，因为事关神尊威名，所以不敢托大，只能第一时间报告神尊。”

    事关天神威名？

    九天玄女极美的面庞眉头一皱，挥了挥手：“速速说来。”

    得了首肯的陆仁甲立刻俯身称是，弯着腰，双手抱拳举过双眼，看不清表情：“神尊前些日子下界，仁慈为怀，故意饶过了一些地仙，消息流传极快，几乎传遍了人界，知道这消息的凡人，都在争相传唱神尊的大慈大悲，于是神界威名远扬，小人自然没有派人去阻止……”

    这是好事，为什么陆仁甲要一幅认罪的样子？

    她眼中的迷惑显然传达到陆仁甲那里，陆仁甲低着头解释着：“可是凡人卑贱，总有人认为神尊的慈悲是无限的，居然胆敢在人界造谣生事，诋毁神尊，冒犯神尊，言语间声称……唉，小人实在不敢说出口！”

    这就让人有些不耐烦了。九天玄女没有针对陆仁甲的耐心，直接大手一挥：“本尊宽恕你接下来一切的言语，有话快说。”

    在九天玄女看不见的地方，陆仁甲露出一个阴谋得逞，充满恶意的微笑，声音更加诚惶诚恐：“是，是，神尊恕罪，小人，小人实在觉得这是大不敬的粗鄙词汇，怕污了神尊的耳朵，神尊要听，小人说便是。”

    陆仁甲终于抬起头来，神情茫然惶恐。他看着镜子里的九天玄女那双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眼睛，咬了咬牙，干脆闭上眼睛小声又快速地说道：

    “如今不知道从谁那里传出，从前，人神战妖魔之时，神尊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臭丫头片子，曾与一个凡人有……有那种苟且之事，后来还曾因为自己的愚蠢害死了那个凡人，什么九天玄女，不过是一个连那蝼蚁情郎都护不住的废物！”

    “小人实在查不到消息来源，只知道最初传出这消息的人自称家学渊博，祖上曾有幸拜访神界，认识一位看管神族药圃的天神，得天神赐姓凌，后来定居昆仑……”

    就听得镜子咔嚓一声，这能沟通两界的神物应声而碎，陆仁甲捂住自己右眼，再不遮掩分毫，放声狂笑。

    成了！

    当天夜里，九天玄女驾临凡尘昆仑，有百花齐放，祥云十里。

    当天，许多凡人看着神迹降世，高呼神明尊名，激动地跪倒在地。

    当天，人间界昆仑山，六百里锦绣山河，十万人仙和其余无量生灵，亲眼见证天边极西有一流火飞掠，大如山峦。

    神女飞在天上，居高临下，最后轻轻一点。

    然后，星沉地动。

    世间再无昆仑。

    “妄议天神，罪该万死，今日给予尔等天谴，以儆效尤！”

    没有任何询问，没有审判，没有抓捕，没有无辜者，天神对于可能冒犯他们的人，只执行了一次涉及范围很广的处决。

    难怪上古时期，人族明知是死，仍是前赴后继，作为玩物，作为奴隶，作为蝼蚁，有的扛着镰刀斧头，有的空着双手就上了战场。

    在修炼式文明的世界里，凡物就是这么的微不足道，也许成千上万的凡人一次冲锋，就是一位神明抬抬手，以赶走苍蝇的姿态，就足以吹起能扇飞这些凡人的狂风。

    这些凡人究竟是如何赢下这场战争，从天神手中夺回自己的世界？

    陆仁甲仿佛能看到，看到无数的凡人发起必死的冲锋，他们能做的就是让天神微微分心，成千上万的他们才能让天神感到一丝丝的不耐烦。

    就为了战斗时让天神们分心一点，自杀式的冲锋几乎铺满大地。那些有幸修炼有成，有一点微不足道力量的修士，才能有一点点先机。

    九天玄女召唤了星沉地动，头也不回地就走。不过片刻，陆仁甲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千里焦土，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

    世间规则，生老病死，春夏秋冬，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现如今，空间一阵颤抖，废墟自动搭构，烟火钻进焦炭，在某种神奇的力量下，冬秋夏春，死病老生，时光倒转。

    能骗过九天玄女的幻景，差一点可就要了陆仁甲如今全部的家当和人情。九成还要算上九天玄女压根不屑于探测此地真假。

    可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