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邪剑（一）

    陆仁甲花大约三秒钟治好了林天南。

    他单手抓住林天南的头，像拎起一条死狗，缓缓扫过在场每个人，所有人都低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五十年前我能以一人之力搅得整片江湖腥风血雨，没想到五十年后你们还是没有多大长进。”

    陆仁甲无奈地叹息着，同时十分好奇地问他们：“我站着，你们为什么不跪着？”

    没有使出任何法术和魔咒，却依然没有任何人敢反抗，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也是，真有血性和勇气，何必做人家家奴，或者来巴结？

    在熟悉的跪拜中，陆仁甲双手背后，自顾自走进林家堡大门，还不忘对早早躲到一边的李逍遥一行人打招呼：“你们在想什么？进来尝尝苏州大厨的手艺。”

    言语间比林天南还像这里的主人，无比自然。

    酒剑仙的手剧烈颤动，他一直明里暗里猜测试探陆仁甲的身份，一开始以为是和殊明同辈的清冷仙人游戏人间，没想到比他想的更过份。

    当年亦正亦邪，两度请九天玄女下凡屠灭众生的狂徒，邪剑仙徐长卿！

    李逍遥功力还不够，没看到全程，酒剑仙却能看到，陆仁甲治愈林天南用的手法是蜀山正统的回春术，又自称邪剑仙，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位五十年前创立千魂殿的师叔会在这里出现。

    即便是十七年前的姜清与魔尊之女相恋入塔事件，影响也绝没有那次邪剑仙之乱对蜀山和江湖的影响重大。

    陆仁甲右手提起昏迷的林天南，左手抓过刚才火锅用的钢锅，钢锅在变形中重新成为昏迷的林月如，赤身裸体。

    稍微一抖手，林月如的衣衫就重新回到她身上。

    拎着这父女二人，陆仁甲施施然踏进林家堡，真正精锐的林家护卫还在外边跪着，堡内只剩一些下人和不爱凑热闹的武师。

    不需要指路，陆仁甲领着李逍遥等人直奔林家堡会客室，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打个响指，身穿各种布料的半人来高家养小精灵随一声爆响出现在他身后。

    陆仁甲也不看它，吩咐道：“波比，去让厨房给我们上菜，林堡主和大小姐惊魂未定，安神的食材来几样，你也露个手艺。”

    家养小精灵恭敬地用顶在头上的茶杯垫向陆仁甲行脱帽礼：“谨遵伟大的黑魔王阁下吩咐，为您服务是波比的荣幸。”

    陆仁甲挥手，家养小精灵便又在啪一声爆响中消失。

    王小虎孩子心性，见到家养小精灵奇特的外貌没有吓到，而是兴奋地问陆仁甲：“师叔祖，那个就是妖怪吗？好奇怪，长得好矮！”

    对他，陆仁甲的耐心很足，淳淳教导：“妖鬼精怪，乃是各自不同的生灵，很多世界……很多地方会将他们混成一谈，这其实是不对的，在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中，妖是开天大神盘古的后裔，血脉源头和神、人没什么区别。”

    “至于家养小精灵，他们是自然进化出的生命，天生就和自然元素有一定的亲和力，后天训练还可以再变得强大，但是不会改变生命形态，只有是否成年的区别，分类应该是怪。”

    王小虎一阵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反正可爱的很，陆仁甲忍不住对他的小圆脸一阵揉搓，李逍遥见到陆仁甲现在逗孩子玩的模样，怎么也无法将方才那个不讲道理的邪魔和这位师叔祖联系到一起。

    李逍遥和酒剑仙各怀心事，桌子上一时间只有王小虎无忧无虑的笑声。

    林月如朦胧中被这笑声惊醒，全身皮肤火一样guntang，像是被灼伤过，只是看不见伤痕。

    她的记忆停留在陆仁甲那个古怪的笑容上，接下来发现自己和父亲躺在自家膳厅的餐桌旁，三个蜀山装扮的人坐在餐桌边上，那个最讨厌的青年坐在父亲平时的主座上，开了父亲从她出生就埋下的女儿红，喝一口吐一口，在那滋水玩。

    还有个讨厌的小孩在那里拍手叫好。

    林月如不敢轻举妄动，她完全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她栽了不奇怪，爹爹堂堂的武林盟主也倒在桌上，冲动就和找死没有两样。

    她不动，陆仁甲也懒得揭穿她，他还需要和李逍遥他们讨论这次行动的前因后果。

    一路上这种复盘做过很多，陆仁甲要求他们每做一件事，事后必须逆向分析出这件事因何而起，当时的做法有什么好处，同样情况下，还有什么不同的选择，又会带来什么后果。

    “师叔祖早已公然脱离蜀山，不应该排除师叔祖想要回归蜀山，故意挑衅林天南的可能性。”

    李逍遥苦思冥想，咬住毛笔尾巴，提笔写下这一可能性。

    纸上的其他可能性还有：“希望夺取武林盟主之位”，被打上一个叉；

    “纯粹的见义勇为”，被标注为存疑。

    “见色起意”被撕碎了。

    接下来还要依照每个可能性推演事情走向，看是否和事实走向符合，如果不符合，还要写出他们心中认为符合这一事实的可能走向。

    “希望夺取武林盟主之位”的笔迹简朴且笨拙，“见义勇为”和“见色起意”飘逸潇洒，剑气森然，书写者不言自明。

    本来这些东西并不急用，谁让陆仁甲锻（打）炼（击）后（报）辈（复）的心情如此迫切，就让酒剑仙和李逍遥抓紧时间，饭桌上分析，他本人逗王小虎，和他一起吐水玩。

    “师叔祖，你准备灭口吗？这总不会也是不能给出的条件吧？”

    写着写着，李逍遥卡在某一步，向陆仁甲求助。

    酒剑仙下意识跟着抬起头。

    陆仁甲摆手：“我既不想现在杀他们，也不想未来用他们引其他武林人士来看热闹，他们的死活不构成我行为的重点，不如说我希望他们一直活着。”

    李逍遥眼睛一亮：“那小虎猜测的武林盟主就不成立，师叔祖并不打算立威！”

    答案自然不能直接揭晓，陆仁甲不可置否，但是点点头算是认可他的思路。

    生命没有威胁，爹爹的功法气息尚在运转，林月如终于不再紧绷如弓，就听得陆仁甲阴魂不散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醒了？吃饭吧，吃过饭，我们好上路。”

    林月如猛地坐起来，她一向是和她爹吵着去闯荡江湖成为一代女侠，可绝对不是想跟不知底细的强大怪人上路。

    像是看透她的心思，陆仁甲淡淡地注视她，补上一句：“这是通知，并非请求和命令，我决定的事，必然会发生，这不就是你们的规矩么？当然，我也可以对你们用我的规矩，如果你不乖乖听话，会见到的。”

    陆仁甲双手把住桌边，向前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满是难以压抑的狰狞期待：“如果以我个人的意见来说……

    ……求你别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