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民谣-12.意外
安丽丽抓着苗卫平的手紧了紧,目光在大厅里那个苗卫平和身边的这个苗卫平之间反复跳跃。回头看看民政局外,上午十点多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没有什么云,阳光和煦又明媚。老人们不是说晚上才能看见鬼,她现在这是大白天的撞邪了?! 苗卫平察觉出身边人的异样,顺着丽丽的关注点寻找,发现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不过他现在不应该在糖厂上班吗?咋在这里?“老四!” 那个叫老四的瞬间转头看过来。“三哥!你可来了!快上我这儿来。我都快排到了!”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王秀霞的老儿子,苗卫平的双胞胎兄弟苗卫和。 此时此刻的安丽丽一整个震惊住了,任由苗卫平如牵个木偶一样领到了小叔子面前,她嘴巴微张,久久不能合拢。眼前这个小叔子和自己即将领证的丈夫就像打印机里的原稿和复印件一样。若不是此时此刻苗卫平牵着她的手,安丽丽当真不知道哪个才是她老公。这也不能怪安丽丽大惊小怪。就算是夭夭和他们时常见面,还很容易把三叔和老叔认混。三叔刚偷了她的好吃的,结果老叔挨了一顿打也是常有的事。 “丽丽,这是我老弟,卫和。卫和,这是安丽丽,我和你说过,你现在可得叫三嫂啦。”在亲兄弟面前苗卫平显得贱兮兮的。呲着个大牙,锤了卫和胸口一下。 苗卫和一副懒得搭理你的表情回敬自家三哥。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站好,叫了一声:“三嫂。” 苗卫平歪头往弟弟身后看去,一个包着白头巾,身材高挑颀长的女孩子正在低头翻找什么东西。 “小慧?你也来了!也对啊!老四他自己来这种地方有什么用。行啊你俩,够贼的啊,家里老人知道吗,就偷跑出来领证。”苗卫平兴奋难自抑,和八卦记者挖到到惊天大爆料一样,松开安丽丽的手,围着弟弟和小慧转了好几个圈。 苗卫和实在是有点烦了出言制止:“老三,你什么毛病,别转了,我俩又不是跳马猴子,你消停儿一会儿。我给你让个地儿,你和三嫂站我俩前面,一会儿弄完了手续,记得把户口本给我。”说完往后退了一步,给苗卫平和安丽丽让出一个空档。 苗卫平也不愿意多和自己这个闷葫芦弟弟多废话,转身去和小慧搭话。“小慧,你俩出来领证,我马叔不知道吧。你是回民,我妈一直都不乐意,所以我妈那边也没知会,我说的对吧!瞒的可真好啊,我家老四一根筋,先斩后奏这种主意,肯定不是他的那种脑子能想出来的。之前是三哥小看你了。” 马小慧找出证件材料,面对苗卫平一脸坦然。“三哥,我打小和你俩一起玩。我和老四好,苗家和马家关系也亲。这些都和我是回民汉人没有关系。我马小慧就是马小慧,我想嫁谁就嫁谁,不需要谁同意。”马小慧喝了口水又继续道“再说,你们家老太太我还不知道,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她没事儿往死里作,好好的婚事都能让她作散了。看谁不顺眼,恨不得上天捅个窟窿才过瘾。真等天破了个大窟窿,她又麻爪了,啥辙没有,只能受着。我爸那边,有我妈呢,你们就不用cao心了。”说完冲安丽丽摆了摆手。 安丽丽在一边儿听着这个姐妹的话,一边在心里疯狂赞同。看姐妹冲她摆手,她也连忙回礼过去。这就是她以后的妯娌么,这meimei简直酷毙了好么! “新郎新娘看这边,新娘靠近新郎一点。好了,对对对,就这样,保持住不要动。微笑看镜头。”快门按了下去,闪光灯滴滴作响。工作人员低头整理着相机“好了下一对新人。”苗卫和先走了进来坐好。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一眼。“你刚才不是拍过了么,现在该轮到一对儿新人了。”马小慧紧接着走进来坐在苗卫和旁边,这种事她早就见怪不怪,笑着说道:“刚才那是他哥哥,师傅现在到我们了吧!” 这边厢双胞胎兄弟在民政局瞒天过海领证结婚。家里的老母亲还唾沫横飞和人扯犊子呢。 “马大嫂,你知道不?就刘广文儿他们家那事儿。”王秀霞拿着把豁了口的锄头,翻着被雪水浸润过松软的黑土。她得了点草莓种子,打算今年搁小菜园里种点草莓给夭夭。 隔着一排篱笆矮墙,对面的妇女裹着一个白头巾,面色黝黑,眉眼深邃,一张嘴一口白灿灿的牙。“刘广文?谁啊?不认得。咱们屯子的?” 王秀霞夸张的把锄头往篱笆一靠,一副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哎呀,就是刘大炮,前几天他们家牛犊子被人偷了。这事儿你不知道?那警车搁他们家附近晃悠了好几天。叫唤得我家孩子午觉都睡不好。” “我知道有警车,不知道到底因乎啥。所以,到最后那个牛犊子在谁家呢?”马大嫂拾掇着花架子,手里的活儿一点也不耽误。 “害,他们家儿媳妇。前几天刘大炮管儿子要钱打牌说是借的,亲儿子有啥借不借的,就把这茬给忘了。他们家儿媳妇心眼子小,明里暗里说了好几遍,刘大炮就当没听见。这不,他儿媳妇儿就趁黑天把牛犊子给牵走了。哦还有啊,他们家前几天……”王秀霞这边絮叨的津津有味。对面马大嫂越听越没劲。正想找个机会回里屋待一会儿。就看见一条黄色的什么玩意儿从脚下匆匆略过,再仔细看已经跑没影了! 王秀霞这边也看见了,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黄皮子!”黄皮子就是黄鼠狼,怪不得这两天大半夜不管鸡鸭鹅狗都乱叫一团。今天早上起来地上一摊血不说还少了几个鸡崽儿。原来是有黄皮子作怪。王秀霞和马大嫂两个人顺着篱笆墙根儿寻找。果然找到了黄皮子打出的七八个洞。她们费劲巴力搬来几块大石头。一一将所有的洞口都堵死了。王秀霞不放心在石头上又踩了一脚,确认踏实了她才回去准备晚饭。 王秀霞这边刚把柴火点着准备烧水。突然听见隔壁马大嫂,声嘶力竭地叫喊。“她苗婶子!内个红线儿帽儿的小孩是你家夭夭不?她好像追着啥往大河那边跑了。”
王秀霞瞬间一个激灵,浑身寒毛都倒竖起来了。也不管棉拖鞋合不合脚拔起腿就往外面跑。远远的就看见夭夭倒腾着她那俩个小萝卜腿,磕磕绊绊的在追一个上蹿下跳的小黄点儿。又是黄皮子! “苗夭夭!夭夭!”离得太远了,夭夭根本没听见,还是自顾自的乱跑,眼看着离河越来越近。 “夭夭回来!”王秀霞跑了几分钟,嗓子都快喊劈了。追到水边已经不见小孩身影。一个黄鼠狼浮在河当间,灵活的游来游去。不远处漂着小孩儿红色的毛线帽子。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王秀霞大脑一片空白,想都没想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里。 厚重的冬衣吸饱了水特别的沉,拖着王秀霞的身体快速往下坠。王秀霞赶紧把外衣脱掉,顺便把跑的只剩一只的棉鞋蹬掉。不要命的往河中央游。河中央有一个废弃的拖拉机车头沉在水底。夭夭也没沉多深,踩着车头的某个位置疯狂扑腾。 虽然河水冰冷刺骨,被夭夭搅和的又有点混浊,好在容易找寻。王秀霞抓住快憋不住气即将要呛死的小孩儿,用尽力气把她往河岸上拖。岸上已经有好几个路过的村民陆陆续续围在河边,马大嫂也站在河岸上焦急等待。几个识水性的小伙子,已经在脱衣服准备下去接应。这个时候王秀霞拉着小孙女儿苗夭夭上岸了。 夭夭已经昏了过去,人们把小孩子平放在地上,一个人压肚子一个人扇嘴巴按人中。好一会儿夭夭才有了反应。众人皆是长吁一口气。 “哇啊啊啊~”王秀霞终于经受不住压力嚎啕大哭。顾不得浑身淌水,紧紧抱住湿漉漉的小孩儿大声叫骂。“小兔崽子,你他妈的没事往河里跑什么,淹死你我拿什么给你妈偿命啊。你吓死奶奶了!啊啊啊啊啊~”哭着哭着,眼前一黑,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