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窘迫的境地

    愈是沿着河川下游走，水就愈发浑浊，你看见零星几个女人在河边洗衣服。

    那几个女人穿着粗布衣衫，脸上画着劣质的妆容，犹有着隐约的风姿，干起活来倒算是干脆伶俐。

    你远远的就听见她们在抱怨——如果惊扰了她们……你无法确定后果，于是藏到了一蓬曾经长得很旺盛的枯草之中。

    “说起来，战争这种东西还真是麻烦呀……最近有好几位大人都不常往来了。”这是浓妆艳抹的女人们中的一位。

    “美惠，你在说什么傻话？要不是因为战争，我们这样没什么手艺的人，恐怕也不容易讨口饭吃。”一个容貌仿佛更苍老一些的女人亲昵地戳了戳最先开口的那个女人的额头。

    “……也对，有些大人们出得起大价钱，自然有可能被请到茶楼上一睹花魁的芳容——至于咱们这些游女，好歹也挣得起一两个饭钱，不至于被饿死就是了。”

    “你抱怨什么？要不是那边开战，想要偷偷消遣的人变多了——你连这一两个饭钱都挣不到！”

    “哎哟，佳奈，你连梦不让我做一个吗？”

    一群女子笑着闹着，活很快干完了。你眼见着他们渐渐离去，从枯草中钻了出来。

    然而，出乎你意料的是。这些女子的离开，让另一个女人出现在这里——这个女人的衣着显得更加整洁干净，不知是不屑与那群女人为伍，还是干脆被排挤了，两拨人马很有一种“王不见王”的感觉，干脆利落地避开了对方。

    你呆愣愣地站在石滩上，不出意料地被对方发现了。

    那女人看见你也愣住了。

    她连忙丢下洗衣的木盆，朝你的方向奔去，一把揽住你的肩膀问道：“你是哪家孩子？什么父母能在战时把孩子弄丢……”

    “……”你无言以对。

    “快回家去吧。这地方总归不太平，不要在这里乱跑。”那女人好心地叮嘱你，却只能为你带来无措的心绪。

    于是，你摇了摇头。

    脚掌处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你不能继续走下去了，然而此刻的羞窘却仿佛脸上被人打出了一个火辣辣的掌印……

    你一瘸一拐地离开。

    你走不了多远，在勉强算是远离了女人视线的河川偏向上游的地段停驻下来。

    你掬起一捧水，把脸上的灰尘与汗迹洗净，然后把脚放进冰凉的河水里。

    凉意很好地抚平了脚底的疼痛，顺便把半凝固的血污冲走——当然，这也让你的脚底血液涌流得更加欢快。

    你开始感到眩晕——但这反倒让你有了放空的理由，你想起那个女人说的“什么父母能把孩子弄丢”……啊啊，不是弄丢，你是被放弃的家伙，像一袋垃圾一样被丢出去了啊——尽管你明知道自己是被抛下的那个，可是你除了对自己暴露出窘像的羞恼之外竟然很难产生别的什么情绪。

    尽管你试图理解那对被你带到世界上来的夫妻的行为，你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矢野的复仇，你明白那应该是一个母亲所应有的悲怮——她去寻找自己被迫分开的儿子了，而你的母亲没来找你，你多希望……

    啊，没有什么好希望的了，你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