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亡羊补牢

    绿袍老祖起落之间，身影晃动，不断将磨盘一般大的绿焰植入山体中。想来，在丽齿紫金蛛巢xue之中无序穿行、大放威力的绿焰，亦是来自这位宗师。

    天高地厚。大地厚重，承载万物。绿焰在地下穿行，受到巨大的阻力，随之迅速衰减耗散。绿袍老祖此举耗费不菲的灵力，似乎不太明智。

    司徒平隐隐约约记起，松霞学宫藏书中曾记载一种罕见的追击敌人之法。采用遁地之术，将道行倾泻而出，化为利器。敌人只要沾到土地，便难以逃脱利器追踪。

    施行此法，一是对敌人习性有所了解，二不能离敌人太远，三需消耗大量灵力，如大水漫灌一般效率低下。这几乎是一种两败俱伤的下下策。看到绿袍老祖植入灵力的动作不见丝毫变缓，司徒平不由感叹，他的灵力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司徒平念头一转，不禁为花思邪和两只神兽们担心。花思邪鬼点子多，希望不会被误伤。

    看来，绿袍老祖要对付的这个人，比自己要棘手得多。

    想到这里，司徒平一直悬着的心暂时放到肚子里：自己暂时不会死在这位宗师绿焰之下了。

    罗知恩见绿袍老祖虽语气不善，行动之时，并无进一步为难二人的打算。她逐渐放松戒备，低声道：“司徒道友，不如我们先行离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司徒平回过神来，却并不急着离开。他微微摇头道：“多谢罗道友。”

    罗知恩手握太乙分光剑。她架起剑光，飞入半空中，转身看向司徒平，面露困惑神色。

    不远处刀削一般的悬崖峭壁猛然炸裂，声如惊雷。峭壁上的巨石雪片纷纷坠落。崖上一株枯死的小树破成万千碎片，落入深涧中。

    半空中的罗知恩急忙护住周身。

    电光火石之间，从巨石中窜出一缕黑烟，其中裹挟什么东西。绿袍老祖眨眼便已朝黑烟飞奔而去。

    黑烟擦着罗知恩而过。她略一转身，便挡在绿袍老祖路上。绿袍老祖不得不停下，绕过罗知恩，继续对黑烟紧追不舍。

    罗知恩和司徒平万分惊讶。

    他费力分辨出，从悬崖峭壁黑烟中钻出的是一个颀长的身影。这身影浑身上下一袭黑色，看不分明。他周围挤满浩浩荡荡的绿焰。这些绿焰有大有小，衰减程度不一，正是绿袍老祖刚刚种下的杀手。

    追在黑影后面的绿袍老祖风驰电掣。他的手中绿光闪动，气势如虹。这道绿光在他的舞动之下，忽大忽小，忽长忽短，千变万化，矫若游龙，追击黑色身影而去。

    这黑色身影翻腾跳跃，疾驰飞行。与此同时，他如水中游鱼躲避急流一般，闪躲腾挪，避免被周身绿焰所伤。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绿袍老祖追逐之时，中气十足。他怒吼一声：“孽障！还想留一手，做梦！没用的。你快快束手就擒，念往日情分，本尊还能留你个全尸！”

    这一前一后的距离逐渐拉近。

    高速疾驰中的黑色身影猛然之间急拐弯朝斜后方而去，趁机摆脱围绕在身边的绿焰。他回身朝残存的绿焰放出两道紫色光华。追击在周身的几道绿焰化成火雨，星星点点，飘落下来，消失不见。

    绿袍老祖急忙转弯追去，手上绿光亦追踪到黑影近前。他朝黑影冷笑一声，说道：“你我都应明白，余生你只能生存在暗无天日之处。当你泄露行踪的那一刻，结局便已经注定，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黑色身影迅疾飞行，一言不发。想来说话亦会消耗灵力。

    绿袍老祖奋起神威，紧追一步，说道：“没用的，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只见他手中的一道游龙逐渐将逃跑的黑色身影团团罩住。

    罗知恩和司徒平站在远处，看着繁复巧妙的罗网。这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惊险追逐。

    罗知恩开口问道：“雪野派这些年潜心发展，绿袍老祖和谁结下这么深厚的仇？”

    司徒平亦不明就里，心中纳闷。然而，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可能和自己有关系。他略一沉思，说道：“玄门剑仙，明辨是非乃是本分。道友可想前去一探前因后果？”

    罗知恩微一迟疑，扫过司徒平。随后她神色一凛，道：“匡扶侠义，义不容辞。”两人驾起剑光，追踪而去。

    二人匆匆朝绿袍老祖赶去。未到近前，只见黑色身影猛然回身，张开双臂，两臂中发出万道剑光。于此同时，一双rou掌朝绿袍老祖劈砍过来。

    绿袍老祖袍袖张开，收罗起对方释放的万道剑光。等到他收起袍袖的时候，黑色身影隐入积雪，不知所踪。

    绿袍老祖眉头紧皱，怒气冲冲，悬停空中。周围一丝风声也无。只见他两眼紧闭，双臂张开，袍袖中灌满长风。

    罗知恩和司徒平急忙停下脚步。司徒平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觉得头晕目眩。

    悬停空中的绿袍老祖慢慢举起双手，越过头顶。他沉声说道：“孽畜，今天就让你形神俱灭于祁连山乱石坡！”

    只见绿袍老祖猛然将手放下，低沉怒喝道：“中！”话音未落，他睁开双眼，眸中放射出无穷无尽的精芒，令人不寒而栗。他的左手朝黑衣人消失之处重重落下。

    只见天地之间长开一张巨大的绿网，从绿袍老祖伸出的手掌扩散出去。

    他发出几声长啸和狂笑，说道：“你已进入我的网中。罗网收紧，你逃无可逃。”

    司徒平看到他的本事，目瞪口呆。

    这火石山剑侠！

    罗知恩巧笑一声，拍手说道：“前辈道行浑厚，举手投足之间，堪称与日月争辉。晚辈今天大受震撼。”

    绿袍老祖转头目光扫过罗知恩，左手动作未停。他右手轻捋胡须，呵呵笑着说道：“日月争辉这四个字，实不敢当。不瞒罗道友，敝派并无特别的法宝，只不过是炼就一只好鼎罢了。”

    便是熔炼金木水火土五行精华、副产小还丹的九转长春鼎。

    罗知恩躬身说道：“这高妙深远的宝鼎，胜过多少杂七杂八的宝物。晚辈佩服佩服！”

    绿袍老祖哈哈而笑，声音爽朗，道：“改日有机会，可与罗道友印证道法，彼此切磋。”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仍不停发力。

    罗知恩点头，趁势问道：“不知前辈远道而来至祁连山大动干戈，掀翻山峰，究竟是何缘故？”

    绿袍老祖手掌翻动之间，手中绿网源源不断插入雪地中。他面色不免凝重，皱眉说道：“都是为了敝派九转长春鼎。小罗道友，可曾听闻亡羊补牢的故事？”

    罗知恩点点头。

    绿袍老祖继续说道：“青山秀水间，有一群温顺的山羊。时间久了，总会有一两只羊本性暴露，变成恶狼。你作为牧羊人，发现这畸变后，该怎么办？”

    罗知恩困惑看向绿袍老祖。他笑道：“哪怕追赶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将这孽畜抓捕回来，撕成碎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司徒平感到自己变成了一匹狼。

    绿袍老祖略一停顿，冷然说道：“只有这样，其他的羊，才不敢变成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