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生死一线间 2
叶家杭到达四季客栈后,安顿好阿娘,梳洗装扮整齐,便迫不急待地出了门。 掌柜的转给他秦乐乐的信件,说她在吹花小筑等他的讯息。他琢磨着要给心上人一个惊喜,决定亲自去当送信使者。 深冬风寒,云冷霜重,刚过寅时,暮色已临。 节日将到,孩子们蹦跳着放爆竹烟花,满城的灯火将夜雾染成白昼,寒流被热情化为乌有。 大街上车马交驰,彩棚,舞场,歌馆,酒楼,茶室,商铺毗邻,货物充实,行人笑语喧哗,往来不绝。 宋人的奢靡享受之习他从北自南看多了,也不奇怪,只兴奋地期盼着与分别已久的人儿早早重逢。 急切中不忘记拐到花市,购得一盆文竹和墨兰,馨香幽色,掩在绿雾丛里,如他俩对彼此的好,深藏在浑不在意的表相。 吹花小筑月门紧闭,并无浓厚节日气氛,晕淡柔和的灯光,隐约照见一派秀致与精巧。 正要抬手叫门,忽见有人径直越墙而入,那柔婉轻盈的影子,常在他梦里走来走去,令他无时难忘。 冲口而出的叫声被生生地忍住:乐乐并非不知礼数,住在别人家宅,怎会如此横冲直撞?难道她又有什么谋划? 他初来乍到,不知岳霖从来不过年节,是以每到祭灶,便放仆从和暗卫回家过年。 此时的吹花小筑别无他人,秦乐乐办完事,知道情郎在等她归来,为节省时间,便直接翻墙而过。 远远地望见瘦骨峻峋的太湖石旁,岳霖淡白薄袍,独坐在霜重露寒的花园,心念一动,悄悄绕至他背后,欲去蒙他双眼。 谁料行到离他丈远处,忽见黑影闪过,快若鬼魅,轻如烟雾,眨眼已到岳霖身边。 “三哥哥。”秦乐乐骇得大声尖叫。 岳霖听她语音凄厉,下意识地飘身而起,喀嚓一声,身下结实原木椅便被劈为两段。 眼风过处,一个蒙面黑衣人正以疾风迅雷之势向自己杀来,抬手相迎,不过三五招,已险象环生。 秦乐乐看不清两人快如闪电的过招,冲将上去,手中绕指柔只管往黑影上刺。 那人似乎不想搭理她,身形微侧,闲庭漫步般斜斜一挥,少女已觉森寒之气势不可当,如遇坚冰厚雪,被迫缩手撤剑。 岳霖趁这瞬间空隙,将袖中烟信猛掷于地,几道红光冲天而起,下一瞬他已拔剑削向对方肩臂。 蒙面人却不避不躲,左掌划过半圈,内力生生拖偏匹练般雪亮的剑锋,右掌同时变爪,抓向岳霖头顶。 岳霖攸然后退,那人亦如影随形,两手成拳,双风贯耳分袭他的两侧太阳xue。 拳未到,涛涛风声已排山倒海地压将过来,夹杂焦雷一般的炸响,传至耳膜,岳秦两人都不由感到胸中气息窒滞。 忽然,尖锐的骨哨声划过夜空。 叶家杭呼唤暗卫的鸣音,他怎会到了此处?秦乐乐听得耳熟,来不及思索,再次挥动绕指柔,削向飘忽变幻的黑影。 蒙面人这次似乎些微焦躁,左掌并成剑指,在她素腕轻轻一弹,她的半边身体,立即酸麻。 “唰”的一声,平平削出的软剑,不坠落地反而冲天而起,显然是那人内力传过所至。 这一照面让秦乐乐魂飞天外:他的武功不知比鹦鹉老怪和灰鹧鸪强上多少! 惊骇中双足飞起,直踢敌人小腹,岳霖耳边风声稍减,矮身躲过那人右拳,急喝:“乐乐,不可。” 此人内功深不可测,秦乐乐与他相差太大,若真的踢上他,内力反弹,她轻者双腿骨折,重则内脏受损。 话音未落,岳霖衣袖拂过,长风流云般卷起少女,一个燕子抄水飘出丈余,他救人要紧,全不顾自己背心完全暴露。 蒙面人毫无迟疑,欺步上前,双掌齐发,猛然向岳霖后背击去。这一推他用尽全力,掌风才起,已有风狂雨暴,飞沙走石之像。 秦乐乐刚刚足尖着地,眼见情郎背后受敌,电光火石间,绕着岳霖颈脖,细柳回风,身子便盖在他的背上。 蒙面人似乎一怔,掌力回收,但瞬间停滞后往前激推,眼见巨大掌风就要触上她娇怯怯的身体。 忽然金光闪过,有人大呼“乐乐”,随即一条鞭影,毒蛇般地缠向那人双腕。 叶家杭,真的是他。秦乐乐既惊且喜,呼吸之间,少年身随鞭至,红衣翻飞,鸳鸯双腿分踢蒙面人的后脑和肩膀。 岳霖死里逃生,反手抱下爱侣,运剑如风,盘旋飞舞,招招直指蒙面人要害。 蒙面人腹背受敌,侧头避过叶家杭一腿,右掌格开岳霖长剑,左掌却暴然而出,击向岳霖咽喉。
叶家杭脚上落空,双手前扬,两只袖箭直飞蒙面人而去,蒙面人双臂旋引,那两箭随及转向,凌厉,迅猛,带着呼呼风声,插向岳霖心口。 秦乐乐看得花容失色,用劲全力撞开岳霖,却把自己送到袖箭之下。 叶家杭见状,大叫一声,飞扑过来,只听啵啵两声,袖箭不偏不正地钉进他的双肩。 这两箭本来安在叶家杭手腕,装有机关,加之蒙面上以强劲内力接引,声势更加骇然。 叶家杭受此猛击,站立不稳,抱起秦乐乐便撞向岳霖,这一撞几丈有余,岳霖收势不住,三人叠罗汉一般,齐齐跌倒在地。 蒙面人见叶家杭受伤,愣怔一息,伫立当地,似乎在考虑是否继续。 秦乐乐夹在中间,知道岳霖无恙,微弱灯影下只见叶家杭双肩鲜血淋漓,急得哭道:“叶家杭你怎么样” 叶家杭双肩痛彻入骨,听她关怀,心中一暖,挣扎着要爬将起来,后背微紧,已被人一把提起,远远地抛将出去。 岳霖见敌人再次袭来,抱起爱侣就地疾退,蒙面人双腿一分,如凌空大鹏,直踹而下。 岳霖以剑点地,左臂送出秦乐乐,身子侧飘,两足踢向敌方头部,那人脚下落空着地,轰然巨响,坚硬鹅卵石铺成的花径,竟被踹出两个大洞。 他一踹不中,随即沉肩出掌,右手将岳霖右足脚踝一拉,左掌向他胸口拍去。 岳霖人在空中,刚才那招既躲敌又攻敌,还将秦乐乐推开,招式已然用老,全无回旋余地,无奈之下,便将真气集于前胸,准备硬接。 秦乐乐见状心胆俱裂,身子纵起,如灵猫扑食般死死将岳霖抱住。那人收掌不及,砰的一声落在她的背上,同时将两人打翻在地。 远处叶家杭才忍痛呼吸两口,蓦见秦乐乐被击中,红了双眼,顾不得伤疼,嘶声大叫:“我和你拚了。” 左鞭右刀,揉身而上,只攻不守,明知对方武功和内力都高出许多,仍是铁心要拚个玉石俱焚。 岳霖抱起秦乐乐,见她脸色雪白,气息已闭,心中如重锤锤过,双膝一软,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