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似被前缘误 3
说到迟,那时快,与叶家杭并辔而骑的昆奴,出手如电,手指夹住那红影,猛然往地上一摔。 珠瑶定睛看去,竟是条七寸长的小蛇,全身赤色如火,头呈三角形,此时被摔得骨节寸断,也看得出原是剧毒无比。 小公主下意识地便捂上双眼,长声尖叫。 叶家杭却咬牙不语,他外衫内贴身穿有软甲,并不惧怕,只恨血脉相连的兄弟,竟如此恶毒,多次杀他不得,便无所不用其极。 少女几乎歇斯底里的凄嚎中,几个侍卫抽搐着倒地,片刻前健康红润的面容,立即扭曲成狰狞的青黑色。 蛇阵才过,乌黑的暗器又如雨一般,从两侧树林射将过来,穿林破空之音,尖锐急速,令人听着发怵。 行在最前方的夏子鸿,身影微动,剑光如水银般拨开暗器,以飞鸟投林的轻功,扑向伏击的敌人。 昆奴指挥众侍卫围成两个半圆,将叶家杭和珠瑶护住,少年却上前与众人并肩,挥动折扇,挑削挡撩,将暗器击落一地。 他早有防备,看似精巧雅致的扇子亦是上好的兵器,骨架以精钢铸造,开合之间,能攻能守。 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中,珠瑶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知所措地四周看了看,刚要行到叶家杭身后,肩头一痛,却是一枚暗器穿过人缝,击中了她。 “暗器有毒,收紧包围。”叶家杭余光瞟见小公主受伤,神情微变,来不及思考,猛然将少女摁倒在地,连点她身上几处xue位,接着顺势便骑压过去。 珠瑶躺倒在地,不得动弹,心脏却急剧地跳动,世界失声,眼前的一切都被放慢。 朗日晴空下,淡烟春云,少年俊朗轩秀的面容离她只有半臂之远,他的双膝跪在她的大腿两侧,与她肌肤相亲,左手则一把撕开了她轻软的华服。 那一瞬,她的感官无限敏锐,微凉的和风滑过皮肤,他修长有力的大手,半握住她裸露的肩膀。 年轻男子强健的肢体,掌中灼热的温度,指尖薄薄的硬茧,都让她极度地眩晕。 她不停地颤栗,以致当他从腰间利落地抽出短刀,她眼中只有他微蹙的修眉,紧抿的双唇,却不明白他的企图。 当少年将刀尖毫无犹豫地刺进她的身体,旋腕一剜,世界轰然炸裂,她痛极大叫,却依然目不转睛地凝视他,只因他深邃俊秀的双目,从未有过地,专注在她的身体。 满天缤纷的花雨,飘飞,落下,柔软而美丽。 叶家杭迅速地为少女上药包扎,瞧她脸色惨白,瞳孔涣散,汗水将发丝凌乱地沾在额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得放低声音,安慰道:“出来的血已经变红,你没事了。” 脱下外衣盖住她,转头发现博杀已近尾声:大半侍卫进得树林和夏子鸿一道围追敌人,昆奴等少数仍守在他的身边。 长长地松下口气,却沮丧无比,珠瑶受伤是个意外,虽然此非他的过错,但总归,这场围杀针对的是他。 他不知少女的情从何而起,作为一个正常男子,不能给予对方期待的情感,他也希望她平安顺遂地活着。 不等夏子鸿等人归来,便怏怏不快地安排随从护送少女回宫,自己则打马赶往赵懿所在的开荒营地。 谁也不曾料到,他来的当晚,便引发了长久以来宋庭最大的政治不正确。 两个兴趣相投的皇子再次相遇,浩瀚星空下,炽红篝火旁,美酒助兴,歌舞以和,气氛很快热烈,其他营地的男子受到感染,也纷纷前来参与。 酒喝到酣畅时,叶家杭拨出长剑,跳上高台,大喊:“弟兄们,今晚我请大伙喝酒,谁不醉老子揍谁。” 赵懿则唱起将军令:塞上长风,笛声清冷,大漠落日,残月当空。日夜听驼铃,随梦入故里。…….报朝廷,谁人听? 激昂沉郁的男低音,将人带到金戈铁马,号角齐鸣的战场,在场的都是青少年,不由地便想起北地沦陷的大好河山,以及,流离失所的万千同胞。 悲壮的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下萌芽,蔓延,不知是谁先唱得一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渐渐地百人同唱,最后连叶家杭也跟着唱: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此时没有金宋区别,没有身份高低,只有身为男儿,对英雄一腔精忠报国热血的仰慕和追思。 此事当晚就被人禀报给赵构,如被一记耳光猛然扇在脸上,皇帝难得地掀翻了龙案。 当圣旨随着朝阳到达开荒营地时,喝得大醉的赵懿和叶家杭,正梦到百万雄师,连天烽火。 而百余名贵戚公子,侍卫和太监,则横七竖八地躺在他的营地,没能按时出勤。
赵懿醒来第一件事,是跪在地上听宫人宣读他从到京城就没有变过的训斥,但这次,他明白他是彻底激怒了他的皇帝老爹。 他被褫夺去郡王位,罚关半月的黑屋子,每日必须在老爹亲派的先生监督下读书,同时,戒酒三年。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比挨一顿板子更难受。 “是我连累了你,对不住。”叶家杭垂头丧气坐在黑屋子外面,满怀歉意地与赵懿隔墙说话,他觉得赵构怨恨的,其实是他,不过碍于他的身份,才将怒火发在亲儿身上。 赵懿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不干农活,还可与你谈天说地,观赏外面的青山绿水,花草树木。”他的黑屋子被叶家杭强行开了个窗,管事的官人们都装着视而不见。 叶家杭看着不远处的一棵玉兰树,阳光穿过枝木投下阴影,花儿的香味很是清雅,风过处,花瓣飘下,落在蜿蜒的小溪。 此地的夜晚定然极美,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乐乐最喜欢的景致,只是,又要等半月才能去接她回来,一起闯的祸,他至少要陪赵懿走出黑屋子。 长叹口气,问:“你今后如何打算?”赵懿耸耸肩,道:“我挑衅了老头子的国策,怕是两浙路大将军的职位也得免去,如此,祖母怕是要我去禁军当职。” “到底是你爹亲生的,他不会。”叶家杭笑了笑:“酒后乱性,不至于。”赵懿在屋内转得一圈,苦笑:“你自小受你爹宠爱,不知权利的无情。” 叶家杭漫不经心地眼光忽然凝结,他记起秦乐乐曾经说过的话:他们这些人为了权力,无情无义,比如格天府的老头子,他伙同宝座上那位杀害岳云和花平将军时,可曾想过他们一个是我表姊夫,一个是我大姨夫? 再记起少女问起阿娘如何成为他爹侧妃时的表情,忽然一个激冷:乐乐真心在怀疑,阿爹是外祖一家灭门的始作俑者。 念头一出,呼吸立即变得粗重,靠在墙壁的身体,也难以自控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