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也是怪人
流溪镇的黄昏很美，尤其是码头大道的尽头，海浪，夕阳，飞鸟，以及悠扬的笛声。 这是刘氏商行晚间烧烤的前奏，各种生猛海鲜已经正在炭火上散发出奇妙的香味，不断传来的滋滋声撩的人心头发痒，只待餐前演出结束，一天里最闲散舒适的时光就要开始了。 路边的一张松木圆桌，围坐着几个年轻修士，红白相间的袍子上绣着朵朵梅花； “师兄，这刘氏商行不是买卖货物的吗，怎么也开起了食铺？”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修士随口问道； 主位上的高个男子年龄稍大，蓄了短须，面无表情的说：“贩夫图利，不足为奇！” “味道确实挺香的，比二师叔做的香多了。” “吃喝也是贪欲，凡俗琐事太过，不利修行，师妹还需静心，方可早日突破。” 女修士撇了撇嘴，不再吭声，倒是旁边一桌的行商转身笑道：“你们这些修炼之人就是条条框框多，照我说，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咱们海上提心吊胆几个月，图个啥，不就是为了现在痛痛快快的吃喝吗！” “而且看几位应该是第一次来流溪镇吧，这刘氏商行可不简单，人家生意大着呢，下至财米油盐，上至神兵利器，甚至往来乌衢谷地的货运，都是人家刘家的，总而言之，这流溪镇人来人往，别管你是干嘛来的，那大块的银子啊，最后都让姓刘的赚去了。” 哒哒，哒哒，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断了众人的喧嚣，杂色小马不紧不慢的越过众人，停在了商行正门口。 “刘大哥，是我，柱子，我们家主让我带个信来，二小姐跟几个朋友今天来林家做客，刚好我家少爷今天偶有感悟，境界有所突破，难得他们几个朋友都在，就摆了宴席庆祝庆祝，今晚二小姐就不回来了，林家一定会安排好二小姐的食宿，这个还请放心。对了，这是我家家主的书信，还请转交刘掌柜。” 递过书信后，两人又寒暄了一会，杂色小马顺着原路哒哒哒的轻快离去。烧烤盛宴已经开始，一大盆一大盆的各式海鲜飞快的端上餐桌，人群更加热闹了，而在这喧哗嘈杂中，一个有些恼怒的女声尤其突出：“师兄，说好的这个留给我的，你别抢啊，哎哎，那盘你怎么也吃完了！” 与此同时，另外两处街巷中的宅子前，同样的书信也分别送到了对应家主的手中，焦急的大人们终于放下心来，一边骂着这臭小子越来越放肆了，一边准备去地窖拿坛酒上来，今晚可以跟老婆小酌几杯。 只有文府前的一个倒霉蛋，敲门没人开，想把信塞门缝里，却发现这门是真的严丝合缝到连信都塞不进去的地步，最后没办法想把信绑在石头上扔进院子里，却被一个阵法给弹了回来，还顺便生出一个虚影大吼着：“敢翻我家院墙，你田爷爷打断你的狗腿！” 吓得送信人妈呀一声跌坐在地，连马都惊跑了。 ...... 夜深了，林家主宅，鼻青脸肿的年轻人跪在屋外，哭丧着脸，那封信已经皱的不成样子，最终还是没能送进文府。 一个中年壮汉从外院快步走来，看看了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嘿嘿笑了几声，挥挥手说：“起来吧，这事不怪你，换我去我也送不进去，二哥那边我来说，回去休息吧。” 随着手臂落下，年轻人不自觉的往后飘了两米，落在台阶下面，千恩万谢后匆匆转身离去。 中年壮汉又笑着摇了摇头，推门而入，进屋时掐了个手印，一只山雀从不远处飞来，落在屋顶上，时不时的环顾下四周。 “二哥，这事不怪小雷，文兰这女人确实是有真本事的，她自己的宅子布下的阵法，换我去我也破不开；而且那个田老头，虽然平时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人不坏，蛮通情达理的，我还跟他喝过几次酒，回头不难解释。” 堂屋里清一色的梨花木家具，正对大门是一副中堂，中间一副百兽图，图下却没有茶几，而是放着三把椅子，其中一侧坐着一儒雅文士模样的男子，正是林家家主林远山，而刚进门的壮汉则是三叔林千仞。 “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扎下脚跟，这两年他过的很开心，境界提升的也很快，这种局面非常难得，万事都要小心谨慎，不能有一点纰漏。我不担心文家和田老头，其实算下来都不是外人，只是那田老头嘴不紧，有点事咋咋呼呼的，我是怕他今晚找不到文棋到处折腾，万一被有心人听见，别生出枝节，现在只希望他明早前别回镇里吧。” 林远山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又低声问到：“药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但应该快了，最多三个小时内一定可以；黑鳞倒是醒了，已经都交待好，随时可以开始。其实照我说，几个没筑基的孩子而已，先让黑鳞把他们带出来，药回头再拿也行，没必要让十一在里面受罪。” “不行，药不准备好，绝对不能开始，这事必须万无一失！” 两人又在屋里聊了好一会，林千仞才推门而出，招了招手，屋顶的山雀一个俯冲停在主人的肩膀上，撒娇似的用小脑袋蹭了蹭下巴，却被没刮干净的胡茬子扎了一下，不满的吱吱吱叫起来。 而此时，在那个本该漆黑一片的洞xue中，阿棋和林十一正努力的往那块大黑石中注入元力，白色光芒更盛，整块黑石缓缓移动起来，摩擦着地面发出吱吱吱的声响。 刚才二人着实被惊呆了，之前洞里有光亮，谁也没留意这石头竟然会发光，等到周围都暗下来后，才发现这块黑石上有两处轻微的凹陷，每处约有半尺长宽，微光正是从那里发出。 然后两人又发现当手掌放进凹坑时，竟然可以与大黑石建立元力连接，并且能感受到一种“沉重”，这是个人造机关，而且是天工！天工是这个世界对于最强大的神兵利器的称呼，一般需要使用者注入自身元力才可以催动，为了防止元力过于弱小的人白费力气，设计时会在元力接口处做一个感应器，如果你实力足够，就会感觉到适当的重量，如果沉重到完全无法承受，那就说明你还达不到使用门槛。 林十一本就是荧光境后期的修士，在同龄人中已算是佼佼者，刚刚元力又有所精进，尝试cao纵大黑石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身上，但试了好几次，支撑两秒就已是极限，能看到整块石头有轻微的挪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东西的门槛应该是心动初期，每次都感觉差了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林十一显得有些沮丧，干脆坐了下来，沾满泥沙和汗水的光头黑一块白一块，活像搭了一块破抹布。 “还有个办法，我们俩一起试试。一般来说，这种多接口的天工，是可以多人共同协作的，不同的接口是一种并行的元力结构，大营里的那台元力炮就是三个心动境一起发射。” 两人起初节奏有些脱节，磨合了几次后越发默契起来。随着白色微光逐渐变成白色光球，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一幕，大黑石咯吱咯吱的开始缓慢向后滑行，速度越来越快，后半段几乎可以用撞击来形容； 阿棋这时总算明白那群可怜的蚂蚁是怎么死的了，应该是最近很久这个天工都没有开启，那群小家伙在滑行路径上贮了巢，直到被快速滑过的大黑石碾成齑粉，能保留尸体的都算是其中的幸运儿。 轰隆，啪嗒，大黑石停在了滑行轨道的尽头，刚好抵在一块地面凸起处，约莫一米宽两米长的洞口，出现在原本石头中心的位置，整齐的灰石阶梯向下蔓延五六米后拐了个弯，每一层台阶边缘都包裹着一种微微散发香味的木料，洞壁上竟然还挂着灯盏，正常亮着的那种。 而在主洞口的上方，是一个半尺大小的石洞，洞里漆黑一片但却有丝丝凉风涌出，明显是一个通风口，之前大黄躲藏的地方大抵也就是这里了。 “我虽然不懂造物，但也知道天工的使用门槛起码也要元力成流，至少也是筑基后期了，你是什么时候偷偷突破了吗？”林十一蹲在洞口，有些诧异的看着阿棋； “没有，我确实是没筑基的普通人；” “但正如前面说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实际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的元力状况比较特殊，虽未筑基，但浑厚程度应该达到了筑基后期或者荧光初期的水平。不过这除了cao纵天工以外，实际也没什么用，空有元力流，无法修炼功法。” “这是我的秘密，你也能为我保密吗？” 林十一反而显得有些释然，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很多人和别人不同，有时候大家称之为怪人，而如果你想和一个怪人做朋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也是一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