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都市小说 - 重生当自强在线阅读 - 第二章 糖人张爷爷的遗物

第二章 糖人张爷爷的遗物

    难受,难受,太难受了,憋不住了!

    霍海用力蹬双腿,猛地向上一窜,哗啦水声大作,眼睛有点睁不开,赶紧用手抹脸擦掉水珠,睁眼一看,哇,自己一个潜泳就游到了河中央,至少二十多米吧!

    岸上传来小女生的哭叫声,一下子哭叫声又变成惊喜的喊叫:“啊!你出来了!你终于出来了!快点游回来!快点游回来!”

    小女生一身小花衣,短袖子小马裤,HelloKitty猫的小凉鞋,两根丫头小辫子,一身脏兮兮,却怎么看怎么可爱。霍海张嘴喷掉一口水,挥臂摆腿掉头,向着岸边的小花衣女生游去,不到两分钟脚掌就碰到了岸边鹅卵石,站起来,咧嘴笑着,三几步就踩到岸边草地上,用手猛扫几下脑袋,头发上的水珠便甩掉七七八八。

    小女生飞跑到他跟前,眼角还挂着泪珠,脸上满是笑容,话语透着惊喜:“哇,小祸害,你好厉害啊!一个猛子就游到河中央去了,而且还在水里憋了好久好久呢!我都以为你淹死了,吓得我都哭了!”

    霍海拍打着小胸脯,神气十足地道:“笑话,能淹死我的河水还没出生呢!”

    小女生捏着一只小螃蟹举起来给霍海看:“喏,我在石头下找到的!有点小,你再帮我抓几只大的!二姐最近老是在嘀咕什么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要抓回去,看她敢不敢吃!”

    霍海一把将小螃蟹抢走,用力丢进河里,不屑一顾地道:“这么点子大,你也好意思抓它?等着,我给你抓!要几只?”

    “三只,三只就够了!”小女生伸出胖乎乎的三根手指头,“我一只,二姐一只,傻大姐一只。”

    霍海再次跳进河里,趴在河岸被水浪冲击出的凹槽处,查看是否有螃蟹洞,翻捡河岸卵石,很快就逮到两只肥大的螃蟹,再往前找,看到一个碗口般的大洞,洞口还趴着一只堪称巨大的螃蟹。

    霍海靠近洞口,看准它的位置,手迅速向里一探,狠狠扣住了它的壳,大螃蟹绝不肯束手就擒,一个劲儿地想往里窜,霍海死死按住它的腹背,一点一点地把它从洞里扯出来。

    这家伙还真大!光躯壳就有他巴掌大小,包腿至少十多厘来长,被抓了还不老实,张牙舞爪的试图用大钳报仇。

    小女生又叫又跳,霍海麻利地找来几根稻草秆,将三只螃蟹手脚捆住,提溜成一串,递给小女生,道:“喏,笑嘻嘻,任务完成了,你小心点,别吓着你二姐!否则我找你算账!”

    小女生闻声立即撅起嘴:“讨厌!知道啦!你就知道二姐二姐,讨厌死了!”

    却在这时她被一个新奇物事给吸引住了目光,她指着霍海光溜溜的胯下,极其好奇地问道:“咦,真奇怪,刚才它都小小的,像条小虫子,怎么现在一下子就变得那么大,像根粗棍棍呢?”

    说着,还伸手一把抓住,捏了捏,更惊讶地道,“哇,它是硬的!是硬的呢!”

    农村娃娃大热天光身子跳河游泳洗澡,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小女生也见得多了,不觉得稀奇,不过她还从没见过这男生的***一下子在她眼皮子底下变成yingying的粗棍棍,那股子寻幽探秘的念头立即冒出来,一定要研究个究竟为什么了,两根手指头捏来捏去。

    按说十岁的霍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跟这小女生太熟太熟了,有时候冬天都在同一只大木桶里泡热水澡,同一个被窝里脱光光睡觉。

    可他却突然生出无地自容的羞耻感,感觉自己亵渎了一种纯洁似的,慌忙一把打掉小女生的手,扭转身子,一手捂住***,一手捂住屁股,跑到挂衣服的小树下,慌慌张张地套上裤衩短袖衫,一张脸变得通红,都有点不敢看小女生了。

    小女生很不乐意,嘟着嘴跑过来:“快给我看,我要看!”

    霍海把眼珠子一瞪:“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你想耍流氓啊?”

    “去你的,你才对我耍流氓呢!你也看过摸过我尿的小meimei!”

    霍海大臊,也不知咋地,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人了,赶紧摇手:“温如夕,你别说了!”

    “哼,我就要说,我还要告诉二姐,告诉我爸爸我mama,告诉霍叔叔告诉蓝mama!”

    霍海直想立即掐死她算了!

    小女生看着霍海那副吃人的模样,心里一点都不害怕,眼珠子一转,却道:“给你两个条件哦,要么你给我看个仔细,要么你给我买个最好的生日礼物!记住哦,要最好的,要比大姐二姐的都要好十倍二十倍!否则我就要告诉全世界你对我耍流氓!”

    霍海一头撞在小树上,还是自己撞死得了,不活了!

    小女生看着霍海的样子,得意地咯咯咯大笑。

    就在这时,两个黑瘦黑瘦的小男孩哇哇大叫着霍海的名字,从不远处的小山头飞跑而下,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小男孩扯着脖子大喊:“祸害!快!快!快去糖人张爷爷家,他要死了,要死了!要我们赶紧把你找过去啊!他要见你!”

    稍稍落后的小男孩也冲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祸害哥哥,我,我爷爷说,说,张爷爷要,要见你,最后一面,要你快点——”

    糖人张爷爷要死了?!突然一声晴空霹雳在耳边炸响,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大声提醒他,赶快去,赶快去,否则就再也见不到张爷爷了!你是他的干孙子啊!难道你这辈子还想留下这永远的遗憾,后悔终生吗?快去!

    霍海拔腿狂奔!像一头发疯的小公牛,飞过田埂,飞过沟渠,飞过村口贞节牌坊,飞过张家李家,冲进糖人张家的老旧木板屋,用力扒开围在四周看热闹的村民,冲进糖人张的卧室!

    他眼里完全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一头扑在糖人张的老木床前,一看到糖人张那副已如死灰的老脸,顿时悲不能抑,撕心裂肺地嘶喊:“干爷爷!干爷爷!你不要死啊!你不能死啊!”

    一听到霍海的嘶喊,糖人张原本已经微微闭上的眼睛忽然悠悠张开了,原本一脸的死气瞬间焕发出红晕,浑浊如老酒的眼眸也显得灼灼有神了,连喘息都万分艰难的呼吸也顺畅起来,含糊不清的嘟囔声也吐词分明了。

    只见他伸出遍布老年斑的苍老的手,紧紧攥住霍海的小手丫,眼睛看着挤在他卧室里的众位乡亲,嘶哑着道:“糖人张谢过各位父老乡亲了,我孙儿来了,还请各位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要对我孙儿交代!”

    村里人都知道,糖人张孤寡无依,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解放前在战乱中残了右腿失了右臂瞎了左眼,解放前从外地流落至此,在村里落了户,有一手做糖人儿的绝技,却因身体残疾加上又是无根无蒂的外来户,没人愿意嫁给他,于是一直孤独至今,是村里有名的孤寡老人五保户。

    村里几十个小孩中他唯独对霍海另眼相看,极为器重,求着霍海爸妈和霍海爷爷,让他收霍海做个干孙子,承诺他死后全部家产归霍海继承,而霍海给他披麻戴孝充当孝子,日后逢生辰死日清明过年,勿忘焚香化钱扫墓祭祀即行。他对霍海极好,完全把霍海视为自己的亲生血脉,而霍海也把他视作自己的亲姥爷亲爷爷。

    大家也都见过很多次死人场景了,一看糖人张突然蹦出精气神的样儿就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譬如夕阳下山前的最后一跳艳丽余辉,譬如蜡烛将灭时最后一缕炫目残光,心知糖人张这次是死定了,既然他是要给霍海这个干孙子私下交代遗言,当然不能再留在屋里,便都退了出去,包括霍海的亲爷爷也走开了,顺手还把门给关上。

    糖人张用尽全身力气攥住霍海的小手,可他用的力气再大,也没有让霍海感觉到有一丝疼痛。他无限慈爱地盯着霍海,要把霍海牢牢地记在心里,融入魂魄里,哪怕去了地下黄泉地府也永不遗忘。

    霍海依旧在不停抽噎,不停地喊着爷爷。

    “痴儿,痴儿,别哭了,生老病死,连古代皇帝都躲不过,更何况我这个野狗蝼蚁一样的贱命老汉?别哭了,乖啊,爷爷还有话要跟你说啊!”

    霍海使劲点头,用力咬着缺损几个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乖孙儿,你靠近点,爷爷这话不能被别人听到的——”

    他轻轻一带,霍海赶紧把耳朵贴在他嘴边,听他用极轻微的声音说着:

    “乖孙儿,爷爷给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牢了,千万千万不能有一点遗漏,也千万千万别对任何人说,包括你的爷爷你的爸爸mama,爷爷只能把你当做大人一样看,希望你能保住秘密。”

    “爷爷,我知道的,我不对任何人去说,他们问我我也不说。”

    “好,好,真乖,爷爷告诉你啊,爷爷是王亚樵先生的小徒弟,爷爷21岁跟了他,加入斧头帮,追随他反蒋抗日,干过不少轰轰烈烈的事,刺蒋刺宋刺汪,杀汉jian卖国贼,民国25年师父王亚樵被军统头子戴笠派人害了,戴笠防范极严,我们报仇无门,几年下来,反而陷进去不少兄弟,人心散了,我们也就散了,斧头帮也彻底乱了套。

    但我一直没死心,发誓要为师父报仇,爷爷我一边四处猎杀落单的小鬼子,抢夺他们掳掠华夏的宝贝,一边寻找刺杀军统头子戴笠的机会,老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抗战胜利后国内舆论要求*撤掉特务机关,而戴笠也功高震主,*对他颇为忌惮,撤掉了他几个兼职,准备对他动手了,我也终于查出军统北平站站长马汉三和戴笠有宿怨矛盾。

    我先写密信向戴笠告发马汉三藏匿了孙殿英从慈禧太后墓里盗取的乾隆龙泉宝剑,以及他投敌日本还有贪污腐化的隐秘,又找到马汉三的心腹刘玉珠密告马汉三说戴笠要整死他,迫使马汉三下决心派刘玉珠杀掉戴笠,刘玉珠没胆量去炸戴笠的飞机,是我在刘玉珠的配合下亲自弄一颗*放上去,把戴笠炸个粉身碎骨!

    爷爷xiele行藏,一直被追杀,几次受伤,得亏爷爷灵泛,躲过去了,隐姓埋名这才来到葫芦村。乖孙儿,这些事你现在都是不知道的,也许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今天爷爷告诉了你,你才十岁,听不懂没关系,但你要记在心里,爷爷也算得上是一个豪杰英雄,这辈子活得值了,做你干爷爷,不会给你丢份。”

    霍海的泪水喷泉一般涌出来,满脸是泪,哽咽着点头:“爷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孙儿一辈子都记在心里!今后还要给您立碑纪传!”

    “你能记着,爷爷就知足了,立碑纪传不敢想的。”

    糖人张藏在心里一辈子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仿佛放下一块巨石,神色轻松起来,眼眸中流露出一种欣慰一种得意,声音压得更低,确信只有霍海一人听见,

    “乖孙儿,爷爷告诉你一件真正紧要的大事,爷爷藏了不少好东西好宝贝留给你,在灶房鸡窝下面,挖地三尺,有个用油布捆好的楠木箱子,里面有五十五根大黄鱼,也就是金条,有半箱子珠宝玉器,等你长大后你可以把这些东西卖了,结婚娶老婆成家立业。

    箱子里还有个小布袋,里面有三颗大金刚石,那是爷爷在民国三十一年时杀了山东郯城的一个汉jian,从他家搜到的,原本还有四颗小一点的,被爷爷换钱花了。这三颗大金刚石世间罕见,你不要卖掉,留作传家宝,传给子孙后代。箱子最底层还有红绸布包扎的一把手枪,你最好别碰。爷爷希望你到了十八岁以后再把箱子挖出来,所以你现在千万不要去挖,以免走漏风声。”

    他摸索着从被窝里扯出一个沉甸甸的帆布书包放在霍海手上,“等会你就拿着这个给大家看,告诉他们这是爷爷留给你的所有东西,丧事的开销花费从这里面支取,剩下的给你当做这些年的零花钱,其余的一个字都不能说,千万千万记住,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爷爷本想等你长大点再告诉你,唉,现在只能指望你明白懂事了啊!”

    霍海的泪水一直没有停歇,使劲地点头:“爷爷,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您放心吧,我明白的,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糖人张大惊:“乖孙儿,你才十岁啊,还懂这个?”

    “爷爷,我也不知道,好像突然就明白就记得这句话了!”

    “乖孙儿,你是天授英才啊!可惜爷爷要走了,看不到你飞黄腾达万人之上的那一天了!”

    霍海痛苦莫名,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泣出声。

    “还有,爷爷还要叮嘱你一件事,天下之黑,黑不过政治,万物之毒,毒不过人心。你一定要记住,今后为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看人要看对方的心,做事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爷俩一直窃窃私语着……半个多小时后。

    “爷爷,我突然想出来两幅对联,将来给您刻在墓碑上。”

    “哦,乖孙儿,你才读完小学四年级就能写对联啦?说给爷爷听听。”

    “嗯,爷爷您听好了,第一幅对联:滚滚洪涛,此处埋君骨;茫茫寰宇,这里是吾家!”

    “好!好!葫芦村埋葬我,我的乖孙儿陪着我,走了千里万里,茫茫尘世,这里才是我的家!”

    “第二幅对联:血雨腥风,乱世行豪杰,两挑恩怨无欠账;披肝沥胆,春秋论功罪,一腔侠义不糊涂!”

    “孙儿,写得好啊,爷爷这辈子,杀了三十七个鬼子,还杀了二十几个追杀我的、跟我有仇的、做汉jian的汉人,跟着师父跟着师兄跟着斧头帮的弟兄,大碗喝酒,大块吃rou,大刀杀人,一掷千金豪赌过,玩过青楼红牌子,炸过鬼子军火库,抢过汉jian藏宝屋,强bao过汉jian妻女泄恨,亲手把军统头子戴笠送进地狱,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快意恩仇,恩怨无欠账,一腔侠义不曾糊涂,有功也有罪,有罪也有功……功罪……谁来说——”

    声音戛然而止——

    守候在门外早已不耐烦糖人张这独眼瘸腿残废老头怎么还不死的人们,突然听到了霍海发自灵魂深处的一声极尽凄厉的嘶吼:“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