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杀蛮贼
天砀山脉东段，东陆凌国与北陆天狼部交界处。 皎洁的月光穿透山间的密林，七零八落地洒在地面上。 一行五人踏着月色在林间快步穿行，脚面打着杂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但在这漫山遍野的虫鸣声、风声之中并不显得突兀。 这是陆骁从伙头营调入斥候营的第一个任务——前往天砀山脉深处探查。 两个时辰以前，一道白光划破傍晚的红霞，直直落入天砀山脉深处。 天砀山脉山脚下的镇北军驻军，在第一时间派出了数个斥候小组前往探查。 “有人！”为首的中年男子身形一滞。 众人闻言，都赶忙停下脚步。随着窸窣声的消失，陆骁隐约听见前方好似有人在说话。 那声音很小，又借着虫鸣声、风声的掩盖，若非集中精力很难察觉的到。 陆骁心中不禁暗暗对中年男子竖起了大拇指，不愧能在斥候营当上伍长，果然有两把刷子。 众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循着声音躬身走去。 约摸着走了几十步，几人来到一处灌木丛后蹲伏下来。 几人发现此时前方的一片空地上，十几个蛮族打扮的男人，围坐在一个火堆旁喝酒吃rou、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这“蛮族”并非是什么特殊种族，而是受饱受天狼部袭扰的周边势力对天狼部的称呼。 而在那伙蛮族不远处，二十多个凌国装扮的妇孺被捆手捆脚扔在一旁。看样子这伙蛮族人是刚刚洗劫完村庄，准备绑了这些凌国边民回去做奴隶。 看着这一幕，一行五人无不怒上心头，陆骁此时更是目眦欲裂。 …… 陆骁是平安村村民在山间小路上捡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 不过他偶尔会梦到，梦到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是一个和平的年代，那是一个强盛的国家！他只是那个国家普罗大众当中的一员，却也能幸福美好地生活着。 平安村地处凌国北境边陲，村子规模不大，只有寥寥十几户。北境常年战乱，村民的日子过得也不富裕。 可尽管如此，却依然改变不了他们的淳朴与善良。十几户村民硬是你家一口饭、我家一口粥地把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给养大了。 而陆骁也懂得感恩，八九岁时便时常跟着村民上山采药，采回来的草药常常拿来送给有需要的村民。 村民们本就善良淳朴，看着陆骁这让人欣慰的做法，愈发喜爱这个“野小子”了，本来一片祥和美好的景象。 直到四年前，也就是陆骁十二岁那年，蛮族袭扰凌国边境。 他们闯入平安村，烧杀抢掠！ 这惨绝人寰的野兽行径，一直持续到将村民屠戮殆尽！直到将村庄洗劫一空，这群畜生才扬长而去！ 而陆骁因上山采药侥幸躲过一劫，待陆骁背着满满当当的药筐回到村庄时，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村子，他几近崩溃。 最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拖着自己瘦小的身躯，含着泪将村民一个一个埋葬。 血水、汗水与泪水夹杂着浸透了少年的衣物，可那道瘦小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停下，直到埋葬完他的最后一个“亲人”。 对，这里的每一个人，在他心里，都是亲人! 而眼下，他们却变成了一个个隆起的土包，整整六十个！ 陆骁也将这个数字默默地刻在了心里。 连续几天的不眠不休，陆骁的双眼早已布满血丝。 但他的表情中却没有半分疲惫之色，而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痛苦和绝望，变成了后来的冰冷与坚毅。 那一年， 平安村少了一个少年， 镇北军伙头营里多了一个小厨役。 …… “赵叔，动手吗？”身材魁梧的王恺凑到伍长赵鼎跟前。 赵鼎闻言顿感无语，撇了撇嘴道：“你去吧。” 王恺闻言，拔出匕首就要起身。 赵鼎见状一把将其按住，连续几个巴掌拍在王恺后脑勺上，边拍边压低声音训斥道：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是不是听不出好赖话？人家多少人？咱们几个人？” “那怎么办？”王恺被打的一脸懵。 “搬救兵啊！”赵鼎一阵无语，“跟我这么久，这点头脑都没有？” 王恺闻言则是一阵挠头。 “蔡武，李坤，咱们三个分头行动，去附近找寻其他斥候小组求援。无论有没有收获，半个时辰后，回来这里集合。”说完又转向陆骁二人，“你们俩在这守着，不要轻举妄动。” 众人轻声应是，随后蔡武、李坤便躬身离去。 而赵鼎临走之前还拍了拍陆骁的肩膀，道：“给我看住这个愣头青。” 陆骁微微颔首，示意知晓，听到这话的王恺又是一阵挠头。赵鼎叮嘱完陆骁，便也紧随二人离去了。 不过让赵鼎没想到的是，相信陆骁，可能是他十余年斥候生涯中最后悔的一次决定。 赵鼎三人走后没多久，蛮族这边酒足饭饱后就有了动作。 他们好似是在划拳，大约划了一轮后，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蛮族壮汉一阵大笑，在其余人不甘的眼神中大摇大摆地朝着俘虏走去。 陆骁心中暗叫不好，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群畜生有多么残忍！ 平安村的惨状再次浮现眼前，陆骁的手也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匕首。 只见那个壮汉走到俘虏跟前来回踱步，yin邪的眼神从每一个女人身上扫过，最后在一对母女跟前停住。 女人此时害怕到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却还是死死地将年仅四五岁的女儿挡在身后。 那蛮族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就这样硬生生拖着女人往一边的密林中走去。 任由女人再怎么挣扎与哀求都无济于事，最后两人的身影在小女孩的哭喊声中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密林中。 “这帮畜生！”王恺愤怒地看着壮汉消失的方向，“陆老弟，咱们动手吧！” 话说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便转头看向陆骁，却发现此时陆骁已经手持匕首走出了老远。 看着陆骁躬身前行的背影，心中竟闪过一丝窃喜，暗道：“可算有人替我分担这‘愣头青’的名号了。” “陆老弟，等等我。”王恺压低声音喊着，一边连忙跟上陆骁。 两人就这样借着夜色和灌木丛的掩护，一前一后地朝着壮汉离去的方向摸了过去。 女人的呼救声不断传来，两人只能在保证不被发现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加快脚步。 两人来到附近。 发现此时壮汉袒露着上身，正在不断撕扯着女人的衣服。 女人左手护住被撕扯得残破不堪的衣服，右手胡乱地向前捶打着，嘴里还不停呼喊着救命。 看着眼前这一幕，陆骁深吸一口气，便蹑手蹑脚地朝着壮汉身后走去。 他只有一次机会！若不能一击毙命，惊动了其他蛮族，到时候情况就麻烦了。 在距离那壮汉两步之遥时，陆骁紧了紧手中的匕首，随后向前纵身一跃。 手中匕首径直朝着壮汉的脖颈刺去，与此同时，左手也捂住了壮汉的嘴巴。 随着匕首没入壮汉脖颈，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涌出，毫无防备的壮汉没来及挣扎便已失去生机。 “第一个！”陆骁噗呲一声拔出匕首，壮汉也应声倒地。 本来在慌乱地喊着救命的女人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紧接着双手环抱于身前，坐在地上双腿胡乱地蹬着地面向后挪去，直到后背抵在了树干上才停止后退，可身体仍止不住地颤抖着。 “把外套脱了。”陆骁见状，低声对刚跟上来的王恺说道。 “干什么？”王恺双眼一瞪。 陆骁听到王恺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愤怒，想来他肯定是误会了。毕竟陆骁刚进斥候营，彼此之间还不了解，于是指着女人开口解释道：“给她啊！” “你怎么不脱？” “我身上有血！” “哦。” 陆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爽，心中也是一阵无语，毕竟任谁被人误会成坏人都不会高兴。 “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陆骁轻声安抚，同时一把夺过王恺脱下的外衣团成一团，扔到女人跟前，随后试探性地道：“能不能假装着继续喊救命，别让他们察觉到异常。” 此时女子也从惊恐中缓解了过来，迅速捡起陆骁扔来的衣服盖在身上，颤抖着点了点头，随后压下心中还未消散的恐惧，尽力学着刚才的呼救声。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二人才算松了口气。 王恺俯身查看了一下壮汉的伤口，对着陆骁赞叹道：“可以啊，一刀毙命。” 随后，一边将尸体拖向草丛，一边问道：“练过？” “杀过猪。”陆骁擦着匕首上的血迹，随口回应道。 “咳…咳…”王恺将尸体用草丛掩盖好后，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老兵架子，“陆老弟，第一次杀敌感觉怎么样啊？” 王恺一副调侃小弟的模样，殊不知陆骁在镇北军待的时间可比他还长，不过陆骁也没想跟这个傻大个较真。 可尽管如此，陆骁接下来的话，仍是让王恺大为震撼。 “杀蛮贼，与杀猪何异？”只听陆骁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平静的语气中原本就夹杂着几分冰冷，清冽的月光穿透树梢洒在陆骁染血的脸颊上，更为其增添了几分浓重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