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四 阴云盖顶(五十)
过了一会儿,边泽远才回过神来。 他这才明白骆朗棋的意思——他要杀的对象,不是一个人。 但也不是两个人,三个人、抑或是一群人。 而是说,那并非是人。 然而边泽远也接过杀“非人”的买卖,于是他接着问道:“你仔细说说。” “他叫迟昂。”骆朗棋道。 原来这将死者还有个名字。边泽远点点头,默默记住这个名字。 但他搜索自己的记忆,却不记得世上有哪个名人或名非人叫迟昂。 “他是谁?” “以前也是住过芒疑客栈的客人。”骆朗棋摇摇头,“他的身份,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很厉害。” 是足以令骆朗棋胆寒的厉害。 也因为,他如今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骆朗棋了,否则怎容得边泽远这种新人在他面前逞威风? “厉害这个词,听着玄乎。”边泽远接着问道,“后来呢?” 骆朗棋道:“他死了。” 边泽远道:“你要我去杀个死人?” 他以为骆朗棋是说笑,或者,是耍他玩。 然而骆朗棋还没说完,他接着说道:“有一天,客栈中起火,他被烧|死了,化为厉鬼,从此便盘踞在这,每日以吸食鲜血为生。” 边泽远静静地听完,听到这里,他的态度才稍微变得严肃了一点。 他等骆朗棋全部说完,一直过了好久没说话,才问道:“吸食鲜血……他吃人吗?” “那时候不。他只要血,不管是谁的都行,哪怕只是鸡鸭之血,他也能饮。”骆朗棋道。 但鸡鸭的血何其之腥,还带了一股天生排斥人的味道。 边泽远对接下来的发展能够预料:“他现在告诉你,他要吃人了?” “他说要五十几个……” 一开始当然不止五十五这个数字,但骆朗棋慢慢谈。 他告诉迟昂想要用芒疑客栈收集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边泽远问道:“这个数字里,是不是也包括你,包括我?” 骆朗棋想了想,决定不说谎,所以他诚实地点了头。 边泽远笑了:“我们还没见面,你就帮我把我卖了?” “他说过,不一定要吃那么多人……况且他不是真的要吃人。” “吃掉魂魄!那还不如被吃了这身皮囊,连魂魄都被吃了,连下辈子都没了!”边泽远怒极。 骆朗棋道:“我当然知道!要是真信他,我何必让你来?” “你不是缺人吗?”边泽远怒然道。 他不是不自信,也不是觉得自己打不过迟昂,只是纯粹不爽。 骆朗棋也意识到这一点,边泽远毕竟还年轻,他有团火要发,自己受着就行。 于是骆朗棋闭上了嘴。 边泽远仍然不悦,但也无法逼着骆朗棋开口。 二人对坐半晌,骆朗棋开口提醒他:“虽然这里说的话,不会被外面听见,可我要是一直呆在这里,假如迟昂出来转悠找不到我,事情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边泽远虽然抱怨,但也自己先走出了房间去。 他在走廊里扫了一眼,回头对骆朗棋道:“他没来过。” 那迟昂显然是变了厉鬼。 如果有厉鬼在附近转悠,边泽远不会没有感觉,现在看来,迟昂还在骆朗棋安排的地方呆着。 他回头接着提醒骆朗棋:“如约行事。” “嗯。”骆朗棋点点头,绕过他先走了出去。 边泽远的房间就在旁边,他一闪身,就回了房。 云仲达看他好像没有别的事,便又跟着骆朗棋下去。骆朗棋下楼比上楼还小心,令云仲达不禁猜测起骆朗棋身上到底出了事。听边泽远的话,骆朗棋以前也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成了一个垂暮老人,明明是中年人的长相,却连走路都显得那么的辛苦。 大堂里只剩下两个收尾的伙计了,抬头看到楼梯上慢慢行走的骆朗棋,都露出怜悯之色。 云仲达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变成骆朗棋这样,被人同情,真不如死了干脆。 也许正因为如此,哪怕骆朗棋几乎走不动路,要约人替战,也想反|抗一把吧? 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一点,倒更教人瞧得起些。 云仲达发现骆朗棋是往后院走,难道现在就要去找迟昂摊牌? 不对,现在边泽远还在他的房间里呢。 话说回来,这两人一起联手设计迟昂,可骆朗棋好像根本帮不上忙啊。 他到底打算怎么做?直接打? 云仲达一边思索,一边跟着骆朗棋来到后院,他走到其中一个房间里,推开门,这里面没有旁人,等云仲达看到骆朗棋换了衣服,才知道这里原来就是骆朗棋的房间。真奇怪,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茅草屋,但里面干净又清爽,而且十分宽敞,看来就算已经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这个骆朗棋也并非真的甘于寂寞之人,至少,他不像是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对一切都不在意。 云仲达在床边一个椅子上坐下来。 他等,他要看看骆朗棋到底有什么算计,他很期待。 然而云仲达等了半天,却只等到骆朗棋合衣……睡了。 等他真的听到了鼾声,也确定骆朗棋不可能是演戏给他看,不得不相信这一点。 大事即将发生,骆朗棋竟然睡了? 云仲达又坐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骆朗棋醒来,才不得不相信,骆朗棋是真的不打算搀和。他出一招,就是叫了个人来芒疑客栈与迟昂对抗,要是赢了,他也赢了,要是输了,他也认了。 云仲达拂袖而去。 他这下只觉得呆呆在这里坐了半天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 还不如去看看迟昂那端呢。 只不过,等云仲达来到迟昂进去的暗门前,却发现想打开这个门不容易。 如果迟昂今日还在里面,那么他打开这门,便一定会惊动里面的那只厉鬼。 罢了,且先放下,想来等到入夜时,迟昂自己就会出来了。 虽然云仲达已经能预料到结局,但等到伙计们渐渐都回到自己的房间,灯火点燃又熄灭,他竟然也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仿佛自己此刻也同样是这芒疑客栈其中的一员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