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必须养成的习惯
太热情了，所有人都太热情了，热情的让人感觉窒息。 周浩被簇拥着走上楼，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忸怩。 因为他的缘故，他确实是救了这些人。 这次紫月给外城居住者带来的劫难，超过以往任何一次。如果不是徐岳将众人提前安排进内城，或许他们还真的全都已经没命了。 但在周浩心中他其实没做什么，一切都是徐岳安排的。 当然也不能这样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徐岳也不可能关注外城三环的居住者，甚至连看一眼都不会。 终于到了三楼的某个房间，受限于空间，挤在周浩身边的人才变得少了些，但就算是趴在门边，人群也没有任何散去的痕迹。像这种人心沸腾的场面，周浩只有在新闻中见到过。 被拉着坐到沙发上，周浩忍不住道：“三婆婆，有些太闷了。” “哦，是是~” 三婆婆会意，一边让小七将窗户全打开，一边挥手对众人道：“大家都散散。” 只是慌乱了一小会，房间中的人数就减少了许多，不过他们根本没有离开，全都安静的挤在楼道中。 万众瞩目的感觉让周浩还是有些不太自在，关键是那一双双眼睛中洋溢的感激。三婆婆只是喵了眼就明白了周浩的心境，她站起身来，挥手道：“大家都回去，都回去吧。” 众人没有动，突然一个大汉走到周浩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磕头道：“谢谢你，救了我全家。” “别这样，千万别这样，”周浩连忙起身去扶，“我是个小辈，受不得这样的大礼。” 刚用了大力气将眼前的大汉拽起，周浩抬头一看，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跪下了。不大的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磕头声，一句句感恩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哽咽。 扶是扶不过来了，周浩只能转头求助般的看向三婆婆：“快让他们别这样了，如此大礼真的让我当不起。” “不，你当的起。” 老泪纵横的三婆婆说着也要跪下，周浩眼疾手快赶紧撑住，让她半屈着身体无法向下。 三婆婆继续和周浩僵持着，说道：“浩哥儿，你受得起。你不是救了我们一条烂命，你是救了青岩寨和红石寨的祖祖辈辈。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们这两个寨子可就要绝户了。”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但周浩怎么可能让三婆婆给自己下跪，他满脸严肃道：“都是一个寨子的人，怎么能眼睁睁看你们丧命，这对我来说都是应该做的事情。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你们真的不必这样，还请大家快快起来。” 周浩两世为人都没有被人跪过，突然一下子被这么多人跪下磕头感谢，他真是有点头皮发麻。 同时他的心中又升起一种愤慨，因为这些人的行为，和他印象中有巨大反差。 在记忆中不管是青岩寨还是红石寨的人，男的铁骨铮铮女的坚强乐观，根本就不会出现用下跪这种方式来感恩。如果有救命的恩情，他们会准备好礼物上门认亲，然后逢年过节来真诚感谢。 而现在的他们如此这般，大概是在外城时，被那些巡察一遍遍的羞辱和威胁给磨掉了性格。 想通了这点后，周浩心中反而变得更复杂。他不知道这些人要活得有多绝望，多卑微，才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三婆婆一直在观察着周浩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很不喜欢，连忙道：“起来吧，大家都起来，还跪着就显得生疏了。但有句话我必须得说，救命之恩，所有人都要永远记在心里。等哪天浩哥儿有需要的时候，大家有一个算一个，就算豁出命来也要报答。” 众人对视了几下，陆续都站了起来，然后争先恐后的向周浩表示。 “以后浩哥儿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要是敢退宿半步，那就让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我不说虚的，救命之恩磨齿难忘，浩哥有事吩咐一声，就算把命当场撂下，我也心甘情愿！” …… 周浩见状连忙摆手道：“诸位严重了，大可不必如此。心意我都领了，还请大家不要再提死这样的字眼，以后就过上安稳的日子。大家能长命百岁喜乐平安，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说这段话时，周浩使用了天灾酒鬼的能力，尽量将众人激烈的情绪抚平。 渐渐的，大家的情绪缓和了下来，周浩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突然有人看向某个角落，喊道：“二愣子，你怎么不像浩哥表态？你难道想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顺着声音大家看向角落处，一个大块头坐阴影处。虽然是坐姿但比站起来的人还要高上一截，身体上隐隐有着古朴的花纹流转。他抬起头眼神慌乱，露出委屈的神情：“我…我刚刚想好。” 轰隆一声，那大个头站起身来，脑袋直接顶着天花板，他对着周浩嗡声嗡气道：“浩哥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王二虽然憨傻，但我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我力气很大，可以跟着帮浩哥做任何事情。你放心，我虽然吃的多，但我很听话的，你让我做啥我就做啥。” 说着王二挠了挠耳朵，有些艰难道：“别人让我吃屎，我就把他的屎都打出来，但如果浩哥让我吃屎的话，虽然我很不喜欢那个味道，但我愿意吃上十斤。” “哈哈哈~” 屋子里瞬间哄然大笑，有人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这个带有浓烈味道的表态，几乎让所有人都笑了，但周浩却笑不出来，因为王二的话细思极恐。他沉默着往前走去，站定后问道：“你有家人吗？” 王二先是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用手指了一圈还在发笑的人，回答道：“我没有亲人，但家人他们就是。” 瞬间，那些笑王二傻楞的人，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好，”周浩认真道：“王二以后你就跟我走，不过你放心，你只会吃到你最喜欢的食物。” “好耶！”王二轻轻的蹦了起来，差点没把天花板给顶破，他马上像做错事的孩子，飞快的蹲下身来，愧疚的看着所有人，摇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浩温和的笑道：“你不是故意的，也没人会怪你的。” 屋子里的众人连忙附和，再也没听不到有嗤笑王二的声音。 这时候，三婆婆突然道：“好了，大家也别挤在我屋子里了，赶紧各自回去吧。以后你们若想真心报答，自然是有机会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对，大家先回去吧，我又跑不了，大家以后有的是时间表达心意。” 对于这位年岁最长的三婆婆，大家非常尊敬，众人又被周浩的情绪带动着，心中的那份情绪也消散了许多。于是便都很三婆婆还有周浩打了招呼，然后陆续慢慢离开了。 笑着和众人告别，周浩心底松了一口长气，他感觉经过这一遭，以后多少也要留下点社交恐惧症的后遗症。他很能理解众人在绝望中挣扎了数年，终于获得了某种新生的喜悦，也能明白因为这种喜悦而发自内心的感激，但他也确实是无法招架那一道道感恩的目光。 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周浩认为他受之有愧。他是在事发后才想到他们安危，而且也没想过能救下所有人。 不料徐岳早就做了安排，虽然这完全是因为他才产生的行为。 小易明了周浩内心的想法，立即道：“主人，论迹不论心，不管您当时是如何想的，你是不是真的为了救这些人，而付出过什么巨大代价，其实都并不重要。最最重要的，他们全都是因为您，所以才从上次紫月的劫难中存活了下来。而且还是从外城那个人间地狱，来到了内城如同天堂的地方。” “小易我知道，但我很难理所当然，我感觉到了沉重。” “有些人倾尽全力付出所有，却做不成任何有价值的事情，帮不了任何人。但有些人或许只是流露出一个不满的眼神，就能撬动难以想象的能量，进而改变某种黑暗的环境，然后给数百万乃至数亿人带来公平和正义。” 小易停顿了一下，语气铿锵：“主人，后者举世仅有，但您恰好就是。所以您应当开始习惯，习惯因为您而产生的巨大改变。” 看着除王二之外最后一人离去的背影，周浩在心中回道：“听起来是个必须养成的习惯，那，就从现在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