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机门
辰宫炎抱着辰宫婷婷朝山下跑,却躲在一个山洞中,并没有听父亲命令往东面而去。原来这辰宫炎心存侥幸,深信这辰宫博苏宁儿能够险中求生,便躲在洞中或许能与父母会面,只是这雨早已停了,太阳晒进洞口,周围晒得热腾腾,一阵闷热。辰宫婷婷躺在一石头青草堆中映着身边燃着的火堆光亮中颤颤发抖,不停地叫唤着“娘亲娘亲”,辰宫炎神情焦急地探着婷婷的前额,这一摸,惊得不小,此时婷婷正发着高烧,两小脸蛋红通通,似要滴出血一般,辰宫炎如热锅上的蚂蚁,茫然失措,来回踱步,心知婷婷定是昨夜受雨淋受了风寒引致发烧,只是这下山又太远,可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唯一的办法便是回到这辰宫府中,这府中药物备全,可以医治辰宫婷婷,可是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这一回去太过危险,天晓得这黑衣人是否还在。思量片刻,辰宫炎咬牙决定抱婷婷回到府中,否则这婷婷怕是还没下到山便病重身亡。 一夜未眠,此时辰宫炎一身泥水,双眼布满血丝,发乱衣残,哪里还是那个翩翩潇洒的四大才子。此时的他已是强弩之末,昨夜拼命奔跑,又一夜未做休息,守候在婷婷身旁,一怕父母经过而不得知,二是怕豺狼虎豹接近洞口伤身害命,因此整夜提心吊胆,又提醒精神守住洞口,眼前这婷婷的病是耽误不得,也不顾得其它,抱着婷婷就往辰宫府里跑。 人类是脆弱的,见心爱之物被打碎,或被抢走,或消失不见总会心里难受,但辰宫炎接下来所看见了,便是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个场面。一棵树上,吊着两具尸体,荒山野岭之上,会是谁呢?一个全身衣衫破烂,一只手不知哪里去了,另外一个,却是……全身赤裸,一身血印,这两人便是辰宫博与苏宁儿。辰宫炎胸口一堵几欲昏厥过去,脑袋里全然一片空白,看着这怀中昏沉的小妹,再看了看这吊着的父母,忽然觉得这上天太残忍,对自己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可是强忍着没哭出声,牙齿把唇都咬去一片,一手抱着辰宫婷婷,一手五指入rou,一片殷红缓缓而流,心里却是歇斯底里地怒叫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却叫至亲阴阳相隔。 昨日的翩翩公子,今日的孤独怜儿。 凭什么?凭什么!!!! 放下两老,替苏宁儿盖上了衣服,怀中婷婷病情严重,已不容再将二老埋葬,辰宫炎表情呆然,泪痕犹在,跪在地上,拜了几拜,拨地狂奔。 望着头上大大的写着“城主府”的门牌,辰宫炎此刻的心似找到一丝希望,这司马嫣嫣是自己的未婚妻,如今自己遭逢大难,小妹辰宫婷婷又患疾,只能在司马府上先替她医治医治,呆一段时间再做其它打算。 “哎呀,贤侄,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般落魄?”见到辰宫炎一身血迹,辰宫婷婷又昏迷不醒,叫来了医生为辰宫婷婷诊治。 想到这父母已亡,自己亲人当中除了小妹婷婷,就只有这个算是岳父还有这个未婚妻司马嫣嫣了,心中坚强不在,噗通跪下,一五一十告之详情。司马嫣嫣在旁边听着,脸色神色很是奇怪,不知道此时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司马腾听完,心中大骇,想道:这魔道中人果然早已潜付在遥雨城,只是他们在寻找什么呢?这辰宫炎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隐瞒,为免辰宫炎看出他心中所想,故作痛心轻叹一声。 司马腾正心中疑惑,司马嫣嫣却走了过来,轻拉了下他的手,示意他到外面谈。司马腾会意,便转头对辰宫炎说道:“贤侄,我出去打点一下,你先在这里好好照婷婷”。 辰宫炎低嗯了一声。 司马叔侄两人离开许久还没有回来,这时医生让辰宫炎按药方去抓药给辰宫婷婷服用,赶紧拿起药方往门外而去。 刚想往前厅走,辰宫炎却听到有人轻声私语,声音特别熟悉,像是……他便沿着声间寻找,从墙窗孔中看到司马叔侄在谈话,正想上前,突然听到司马嫣嫣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行!我死也不要嫁给他!” 司马腾问道:“你们已经有了婚约,怎么好反悔呢?”。 司马嫣嫣一脸怒气,跺脚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他还是个风光无比的大少爷,现在呢?家破人亡的,不说什么都没有,就说他辰宫家无故给魔人盯上,这又是为何?肯定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若是我嫁给他,什么时候我说不定也与他那死鬼父母一般,死得极惨!”。 听到这里,辰宫炎心中一阵刺痛,他不敢想象这是真的,更不敢想象这是自己心爱的司马嫣嫣所说的话,但是还是忍不住再听了下去。 司马腾叹了口气,轻声对司马嫣嫣道:“嫣嫣啊,但是这样也不好啊,毕竟你们有过婚约,到时怎么向众人交待,你又怎么说?”。 司马嫣嫣想了想,摘了片树叶道:“可以这样,先替他把那个辰宫婷婷医治好,然后就随便找个理由说让他去调查父母被杀一事,说父母刚亡,不好成婚,这不就行了?”。 司马腾犹豫道:“这……”。 接下来的话,辰宫炎已无需再听了,此时他脸上面如死灰,感到人生绝望,要不是还有个meimei正在生病,也许他会一剑了却残生。 当辰宫炎药抓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司马嫣嫣,他以为司马嫣嫣会赶他离开,结果并非如此,只见司马嫣嫣一副悲伤的样子,泣声道:“唉,炎郎,看到小妹这般模样,我好心疼,恨不得这生病的人是我”。 要是以前听到司马嫣嫣说这句话,辰宫炎他会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比他自己的生命都要重要,而从他偷听到司马腾与她的对话时,他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涌上心头,那就是,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讨厌。只是他不会说出来,司马嫣嫣也不知道辰宫炎心中所想。 白天服过药以后,辰宫婷婷已退了烧好多了,只是身体虚弱,需要调养。 夜晚,辰宫炎望着躺在床上的婷婷,轻叹一声,轻轻把她抱起,走出门外,望了望四周,便偷偷消失在黑夜中,离开了城主府。 墙头雨细垂纤草,水面风回聚落花,这日风轻云淡,蝉声一片,晨光徐徐,三日已过,岁月悄悄流逝,只是有些回忆永世难忘。辰宫炎带着辰宫婷婷来到天机门山下,仰望着直通云霄的山道小梯,竟似乎便只是一步之遥,跨脚便至。 天机门门前。 “哥哥,咱们是要去哪里呀?”辰宫婷婷一脸脏兮兮,黑发蓬乱,眼睛却还是一般清澈透明,完美无暇。 “小婷婷,哥哥带你去一个有吃有玩的地方,那里有好多吃的,这样你就不会跟着哥哥挨饿,也有好多好多人可以陪着小婷婷玩了”辰宫炎睛眶湿润,抬头望了望门上牌扁,上面刻着“天机门”,刚劲有力,峰回路转,腾如鸿鹄又矫若惊龙。 辰宫炎领着辰宫婷婷,登上台阶,拍了拍约二人高的大门。 不一会探出一个小脑袋,扫了扫两人,开门鞠身道:“这位公子,请问驾临天机门有何事吗?”。 辰宫炎也回了个礼,敬道:“这位师兄,麻烦通报天机子真人,说小子辰宫炎前来拜见天机子真人”。 这小厮又看了看二人,眼中一阵不蔑之色一闪而过,低声道:“二人且休等,我马上去通报”。辰宫炎道了声谢,便见小厮紧关了大门。 一柱香后,便听大门咯吱一声打开,还是那位小厮走将出来,弓身道:“公子,师尊正闭关修道,恐怕让公子失望而归了,公子请便吧”。 辰宫炎一言不语,摸了摸辰宫婷婷的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身边的辰宫婷婷见哥哥跪了下去,乖巧地也噗通跪下。小厮一见,心中甚是惊诧,忙忙托起辰宫炎,可是眼前这书生硬是跪地不起。 “公子,你这是何苦呢?”小厮无奈道。 辰宫言不语,神情坚定望着大门,右手紧握小妹辰宫婷婷。这辰宫婷婷抿着嘴,神情凝重,哪似一个五岁小女孩,也许经历这非人的处境,这小女孩心内早已铁一般坚强,且身边有一座大山陪伴着,觉得风雨再大,夜再黑,总有一双手紧握着自己,纵然是天崖海角,都在自己心内。 小厮见二人如此执拗,一声叹息,转回门内又把门关了起来。 初夏烈日虽不算太毒,只是长时间在烈日底下灼晒,纵是铁人也要被融化。从清晨一直跪至日越中天,兀自不见有人开门引见,辰宫炎心疼小妹,兀自跪着,用脏袍袖轻拭婷婷额前汗珠。辰宫婷婷却也懂事,鬼脸向哥哥笑了笑,还学状要给哥哥擦汗,只是身矮够不着,便只能作罢。这一山一庄二人,显得如此安静。 “咳咳,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辰宫炎兄妹长跪不起,耳边却传来一阵夹杂着咳嗽的朗诵之声,一看来人,却是一个白发苍苍,银须点地,满脸皱纹的老者,此时正柱着拐杖来到二人身旁正打量着辰宫炎兄妹。这位老者一接近辰宫炎,他便突然有种特殊的感觉,似乎有股淡淡的温暖涌上心头,对这位老者顿时大有好感。基于礼貌,辰宫炎淡淡对着老者说了句:“老人家好”。 这辰宫婷婷见一白发老人走过来,又听到哥哥向他打招呼,咧嘴笑着道:“爷爷好”。老者一脸赞赏之意,摸了摸须,一顿一顿的走过去,辰宫炎本想起身扶他,一想到这跪在这不便是为了求见天机子真人吗,这有始必有终,因此兀自跪着,拱了拱手对老者道:“老人家,恕小子无礼,不便起身相扶”。 这老者摆了摆头,轻咳几声,转眼便走到辰宫炎身旁,指着大门对辰宫炎说道:“怎么,你两个跪在此处就是为了想进去?”。 “老人家,我兄妹二人特意来求见天机子真人的”辰宫炎道。 “所谓何事?”老者深思片刻道。 往事涌上心头,也难免一阵感伤,辰宫炎本不欲将伤疤揭开,只是对这老者是一见如故,便摸了摸辰宫婷婷的小脑袋,一五一十娓娓诉说,也听到老者脸色阴晴不定。 辰宫炎忍着伤痛说完,却发现这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盘腿往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一直朝自己看,似乎要把自己内心给看透了去。便哑然道:“前……前辈,你……你怎么了?”。 这老者缓缓咪了咪眼,来回捋着银须,也不看辰宫炎,似乎在想着什么,入定了。辰宫炎不敢打扰,就这样定定看着老者,突然发现这老者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至于是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片刻,这老者倏地站起身来,轻拍了拍衣裳,负手而行,走至大门,用力敲了敲大门。这一举动而把辰宫炎给惊得不轻,忙忙敬道:“老人家,老人家……这……”。结果这话说到半路,硬是给憋回去。 这老者也不理会,重重地敲着门栓,那形态,哪里还有刚才那老态龙钟的样子,这一举动,倒让辰宫炎看在眼里,你看这老者,一手负后,一手拍门,神态自若,衣袂飘飘,竟然有点仙风道骨的气势,难怪辰宫炎刚才总觉得哪里不对,正是这种气势了,一时大惑不解。 “吱呀”门便被打开了,来人并非适才那小厮,只见这小厮望了望眼前的老者,却是一愣,慌慌张张把门开尽,然后低鞠到地,肃然道:“徒孙见过师祖真人”。 辰宫炎却是一征,这小厮分别称这老者为师祖真人,难道他是?顿时醒悟,跪将过去,朝老者摊手大拜道:“小子不识天机子真人仙容,还望真人原谅则个”。 天机子见辰宫炎道破自己身份,甚是满意,当下将他扶起,便走了下去把辰宫婷婷牵起,作了个手势示意辰宫炎前走。 天机门坐落天机峰峰顶,四周险山峻峭,瑞云萦绕,青松挺挺,白鹤悠悠,甚似仙府。这一路跟随着前方领路小厮美景尽收眼底,一时竟觉得似身在神仙之居,一片自在,一片飘然。 天机门正殿内。 辰宫炎拉着辰宫婷婷右排,左排却站着五人,神色肃然地看着主座中的天机子。 天机子看了看位下众人,对着辰宫炎道:“辰宫公子,左边这五人,便是老朽几个不成器的徒弟,这手持玉琴的便是老朽首徒李无踪,精通医术,第二个手持残盘的便是二弟子原艺龙,第三个手持春秋笔的是三弟子谷春秋尤好书法,旁边同样执笔的却是四弟子画不封,好画画,这持幡的,在众弟子中最为年长,不过这门中弟子排名乃是按入门早晚排行,他是老七,唤金算子,剩下的这个便是小弟子,尉迟坚铭,比那老七只是小个十岁而已,呵呵”。 众弟子见师尊不厌其烦地介绍完,便不约而同朝辰宫炎点了个头,辰宫炎一揖到地算是还礼。 “辰宫公子,你的来意适才门外我已知悉,我本无意再收徒儿,只是方才门外我对令妹一见如故,便破例收录门下,作关门弟子,只是你是否愿意投我门下,兄妹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一二”天机子正色道。 听得天机子愿意收婷婷为徒,这辰宫炎大喜,前踏一步跪了下来,重磕一头,拜谢道:“谢过真人收留舍妹,辰宫炎无以为报,大恩大德,来日必报!只是恕小子无礼,暂且不能逗留天机门”。 “这又为何?”天机子好奇道。 “血海深仇,寝食难忘,魔门中人,必除之后快”辰宫炎紧握拳头,愤然道。 天机子轻叹一声,谓然道:“也罢也罢,执拗如此,我若再劝便显得不通人情了,只是魔门中人个个道法非凡,你一血rou之躯,并无半点道法,又如何报仇,何不然投入我天机门,既能习得一身道法,日后报仇有望,亦能照料令妹,可不是两全其美?”。 “真人美意,辰宫炎在此谢过,小子能拜天机子真人为师,乃是小子三生修来的福气,只是小子实有难言之隐,拜入天机门之事,只能作罢,小妹之事,却是拜托真人了,来日天机门用得着小子的地方,纵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辰宫炎婉拒了天机子,对他来说也是很可惜的,其实对外人来说,这天机门本是个梦寐以求的修道之居,只是这天机门重修养,修仙悟道更讲究的是内在修养的提升,道法只是辅助,或强身健体,修身长生,又或者保命自强,因此这天机门门徒,皆重文不重力,对于辰宫炎来说,报仇报仇,没有强大的力量如何报仇,因此婉拒好意,另觅去处。 “既然如何,那便可惜了”天机子喟然一叹又道:“我看公子精神萎靡,想是悲伤过度,且又劳累疲乏,我且让人收拾房间,公子先行住下,这一来可以与婷婷做最后的道别,这二来还可以调养身体好生休息”。 辰宫炎闻语,心中温热,世上除了已亡的父母对自己这般疼爱,也只有眼前这一门之尊的天机子老人能对自己这般关爱了,当下又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