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围城困兽（六）

    一大群人围拢在Q7篝火周围，找东西垫在屁股底下坐着。人挨人，人挤人，这样可以相互靠体温暖和。整个古城里面还是闹哄哄的，只是声音小了许多，所有的人从凌晨到现在亡命逃跑了一上午，处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身心疲惫的没有多余力气了。大多数人开始昏昏欲睡，只有少数人看着飘雪的昏暗天空失神。

    左边是妖妖，右边是小紫，两个人紧紧搂靠着雷扬闭眼浅睡。雷扬叼着烟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篝火不知道在想什么，黄耀明从他羽绒服领口探出脑袋小声道：“想什么呢？”雷扬轻轻喷着烟雾：“明哥，我脑子里乱的厉害。我们坐着车差不多穿越了少半个古城，目测了一下人流密集程度。我看现在古城里面怎么也得有十万多人，这么多人集中在这里，活人气息肯定会吸引更多僵尸过来。”

    黄耀明伸出小爪子微微撑开一些羽绒服领口拉链：“十万人啊，且不说僵尸来不来，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里，生存物资也是问题。”雷扬烦躁的狠劲吸了口烟，边吐烟雾边小声道：“妈的，城外乱哄哄的。僵尸成群成片的出现，我们所仰仗的武器，就剩下一把手枪了，还不是满弹夹。为今之计，明哥，只有看政府部门有什么措施了。”黄耀明想了想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不能乱跑，中国所有地方肯定都乱了。月亮的碎片可不单单溅落到大同，我想全世界都被覆盖了。”

    雷扬轻微扭动了一下僵直发麻的身体，随即左右看看小紫和妖妖，怕把她们弄醒。看到两人还是闭眼睡着，就小声道：“明哥，如果国家顾不上救援大同，那么这个古城就是个死局！找个机会弄到武器，我们还得跑出成，去西藏！”黄耀明沉思十几秒：“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雷扬你不要心急，包括你，小紫，妖妖，在内，越是这种情况越要冷静。”雷扬叹了口气：“明哥，我知道。”

    人群外围忽然闹哄哄的，这声音弄醒了大多数睡着的人，这种环境下人们早已风声鹤唳了，有一点大动静就会惊醒。当然，体力透支疲惫深沉的人还是在熟睡。

    “雷扬，怎么了？”小紫揉揉眼睛问道，妖妖也是询问的看着雷扬。雷扬将两人轻轻扶开，随即站起身朝着动静那个方向看着：“哦，没事。帮着武警送东西的人回来了。”随着雷扬话音未落，几十个人手里拿着食物七嘴八舌，兴高采烈的走过来。“雷哥，你看看，部队给我们的报酬。”“雷哥，那个武警真不错，给了好多吃的。”“雷哥，谢谢你啊，要不是你说话，我们还真不敢要。”“雷哥，你看看，还有包装的熟rou呢。”小紫，妖妖，石云和周围的其他人赶紧站起身，满眼兴奋地看着几十个人越走越近。

    雷扬看着那些人邀功似的把手里东西举到自己面前，乱哄哄的纷纷让自己挑里面的吃的。他的心里猛然热了一下，随即又回归冰冷，把烟头扔了后冷冷笑笑：“好了，是你们应得的，自己收好吧。”“那怎么行，是你们一家救了我们。”“对啊，雷哥，是你和武警说的给我们吃的。”“雷哥，不行你多少拿点，这是我们的心意。”“雷哥，拿些吧，你看真空驴rou啊。”几十个人不答应的拒绝雷扬的提议。

    看着眼前一张张热诚真诚的面孔，听着一句句发自内心真挚的话语，雷扬心里一丝丝温暖悄悄活动。但是，那生不如死的地狱经历很快淹没了这点温暖：雷扬，不要感动！雷扬，不要相信真诚！雷扬，你忘了那个真诚的你，换来的是什么么？！雷扬，这些人只是用到你而已，没有谁会把你的恩情永远记住！冰冷的声音冷冷响彻雷扬脑海。

    “谢谢，大家，我们真的不需要，你们也别瞎客气了。”面孔抽搐一下，眼神瞬间寒冷，雷扬大声说道。人们被雷扬突然地变色弄得惊了一下，现场霎时有些冷清。

    李晓科的话语打断了尴尬的冷清：“各位，各位，你们里面有大同人，也有我们南方人，现在我们不要有地域观念，在这里我们都是兄弟姐妹。看见你们这样真诚的感情流露，我真的很高兴。我看这样吧，你们留点吃的，把剩下的捐出来作为大家的应急食物怎么样。”这话一说完，结果却是更大的冷场！几十个人攥着食物的手不禁紧了紧，周围的人都热切地看着那些食物。

    雷扬看着这场面暗自不屑冷哼，李晓科也被这气氛弄得有些下不来台。但是很快地，几十个人里面李晓科的兄弟就积极响应了他的号召，把手里的食物堆放到他面前。随后所有南方人都把食物堆放到那里。毕竟李晓科留下殿后射击僵尸，也为他们顺利逃离聚集地做出了大无畏的贡献。

    手里留有食物的只剩下大同人了，这时候他们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雷扬，眼神里在等待着他的命令。雷扬冷冷扫了一眼，张嘴就想说：“拿着食物自己休息去吧。”可是没等说出口，小紫突然说道：“你们自己多留点，剩下的当做应急。大家都不想快没吃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孩子流泪吧。”大同人听了小紫的话，就都踌躇带着不舍把食物放到她面前。小紫笑了笑又道：“现在，把孩子集中过来，我们先拿点rou给孩子们吃。大人么，呵呵呵，馋着吧。”

    小紫倾国倾城的容颜，再加上她关爱孩子温柔不失风趣的语言，立刻征服了所有有孩子的父母。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尤其在这个末世，父母更是希望孩子可以多获得食物，哪怕自己饿肚子。

    很快地，几十个人拿回来的食物就清点完了，孩子们也聚集过来了。小紫看了看居然有二百多个孩子，她和妖妖还有几个妇女拿出rou食，尽量保证每个孩子都吃到一块rou。李晓科和几个兄弟分派那几十个人自留的食物，随后把带包装易储存的食物集中起来应急。人们又开始休息了，坐在地上小声交谈，或是看着街道期盼政府发放食物，有孩子的都小声问孩子rou好不好吃……

    下午的时候，丰裕泽领着两个解放军过来找雷扬，希望他组织人马帮着封堵城门。雷扬叫过李晓科，任望山，还有几个聚集地，小区里说话有风的人商量。虽然这次劳动没有任何报酬，但是人们都知道这是生死相关的事情，所以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雷扬，李晓科领着本部人马四百多号男人，急急忙忙跟着丰裕泽跑向最近的城门。到了一看，早已有上千号人热火朝天的拿着废料破砖等残骸往城门洞里堆砌。李晓科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随手捡着破烂废料跟着往城门洞里装填，经过半个多小时以后，人们把城门洞纵深距离堆满了半个。紧跟着不知道哪来的混凝土搅拌车开始往城门洞里注入混凝土，渐渐地城门洞都被混凝土填满，变成了死门！这种厚度的封堵，僵尸根本进不来。在其他人心里都因为这松口气时，雷扬却是为了担心不好逃出城而紧张和纠结。

    下午的时候，小紫，妖妖和包括芸芸默默在内的一群小孩子堆雪人玩耍。其他人都在相互说话，其实不是为了说话，而是为了减少自己的恐慌。“餐车来啦！！”“开饭啦！！”一声声充满喜悦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看见辆本是拉水的长兜车，拉着食物过来了。

    每个人都是一份食物：三片蒸熟土豆片，几片咸菜，半个拳头大的糠窝窝，一小碗可见人影的米粥。发放的食物真的很可怜，但是人们依然为在这冰天雪地充满杀机的环境里有口热乎乎的饭而发自内心高兴。都是拿着各自的吃饭器具自觉地排好队等待打饭，相互之间没有了地域之分，前后位置的人闲聊说话打发等待时间。

    雷扬把土豆片分给了小紫，妖妖，不顾两人气鼓鼓的拒绝，冷着脸让她俩吃下去。自己就着咸菜和米汤把半个糠窝窝艰难咽下。李晓科和石云看到后，蹲到雷扬身边，一人分给他两片土豆片。雷扬没有和石云客气，却是冷淡拒绝了李晓科的好意。小紫见李晓科弄了个大红脸，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李晓科。雷扬不是不要你的，是因为石云吃过我们的东西，所以……”她也不能自圆其说了。

    李晓科勉强呵呵笑道：“我也吃过你们的东西么。小紫，没事，我理解雷扬的想法。”雷扬站起身点了根烟：“我的想法就是，不想和你有所交集，任何交集！”说完话抱着黄耀明走向登上城墙的板条石楼梯。

    李晓科吃完食物慢慢站起身体看着雷扬背影，小紫站到他身边：“对不起，李晓科。雷扬，他心情不好。”李晓科扭头看着小紫，那绝美清新的容颜让他感到紧张，张张嘴结巴道：“可可，可否，那什么，那什么，呃，我们说几句话。”小紫愣了一下答应：“好的。”

    妖妖，石云两人不约而同警惕看着与小紫走到一边窃窃私语的李晓科。石云压低声音：“妖妖，呃，嫂子，那个李晓科不会挖墙角吧？”妖妖横了石云几眼冷声道：“他敢！他要是勾引小紫姐，我把他剁碎了喂僵尸！”石云莫名其妙看着妖妖，不知道为何这个想当雷扬媳妇的女孩为什么还要维护小紫的正统地位。妖妖从石云眼神里看出他的疑惑，咬牙切齿道：“看什么！你想什么呐！再瞎想，我把你先喂了僵尸！！”石云被呵斥的一缩脑袋：“哎哎，我不瞎想，我不瞎想。”

    两个人都是在臆测瞎想。李晓科和小紫走到一边后，点了根烟说道：“小紫，林哥和我说过你很厉害，我不相信。可是经过大怪物事件，我相信了。从那时冷静的心态，熟练地驾驶技术和枪法，我看出来你是能力很大的人。我敢说包括这里的士兵在内，无人能出你左右，只能望你项背。”小紫警惕而疑惑：“你这么恭维我，有什么事情么。”李晓科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见你有能力又喜欢孩子，我想，我想，小紫，你看。”

    小紫顺着李晓科手指的方向看去，孩子们在一起玩耍，或是打雪仗或是溜冰。她感叹道：“真羡慕他们，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很快的忘记环境，回归童真快乐。”李晓科神情有些凝重：“但是不要忘记了，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末世，这些欢乐的孩子是弱者！小紫，人类都是有私心的，暂时安全可以保护孩子。但是，一旦危机生死，那么首先遭殃的就是孩子！有父母的父母会保护，没父母的那就……”

    小紫神情显出悲伤：“没父母的……就会被牺牲掉，无人津问。而且最坏的结果出现，僵尸冲进古城，那么孩子还是最先被抛弃的。”李晓科点点头接话道：“自古就有易子而食！食物紧缺的厉害的话，孩子和女人，老人，将被杀了吃掉。我说这些话不是加重你的忧虑和悲伤，我希望小紫你展现你的能力，还有雷扬。你们和我一起带动这些人，好好保护孩子，好好保护家人。我真的不想，活过这个末世以后，我的后代问我，爸爸，那个末世你在干什么？我只能悔恨的回答，爸爸什么都没做，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眼睁睁的看着人们屠杀儿童和弱者……”

    小紫声音微颤：“不要继续说了，我明白，我明白。我会力所能及的保护那些孩子的。”李晓科郑重道：“我们共同努力，保护孩子，他们是人类种族的延续，他们是人类文化的传承。”小紫伸出右手：“共同努力。”李晓科紧紧握住那葱葱玉手：“保护孩子。”小紫摇摇头语气坚定：“保护一切值得守护的一切！”

    雷扬走上城墙，经过几个站在女墙后警戒的士兵身边：“我想看看外面可以么。”一个年轻的解放军语气温和道：“可以的，不过小心别掉下去。”雷扬点点头：“谢谢”说完话就从容的走到一处无人女墙垛口处，来开拉链让黄耀明探出脑袋。

    城墙底下稀稀疏疏的聚集了不少成片的僵尸群，每个群里都有上百个僵尸！雷扬给黄耀明点了根烟说道：“明哥，大同市有三百多万人口，加上外来的，附近乡村逃进来的，怎么也有四百多万人口了。进入古城墙的只有十万多人，我在估计外面躲避的人加上感染人也就是几万人撑死了。”黄耀明吐着烟说道：“也就是说，有三百九十多万僵尸！”雷扬双手扶着垛口砖墙，微微探出身体居高临下俯视一片片僵尸群：“是啊，三百九十多万僵尸！可以把古城墙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

    黄耀明看着令自己头皮发麻的僵尸群：“国家不来救援，这里真个死局！”雷扬缩回身体靠着墙站立，声音里有些担忧：“我就怕，国家腾出手后不会救援，而是为了快速清除僵尸，它们会使用核武器！”黄耀明点点头：“是啊，十万活人气息绝对可以把三百九十万僵尸全部吸引过来！核武器，的确是清楚的好办法。不过，中国真的可以舍弃大同这个煤炭能源城市么。”雷扬冷笑道：“没什么不可以舍去的！再说可以用氢弹！最后舍弃的只是我们这十万人而已！”

    黄耀明吐了烟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暂时我们还是被困了，不要cao之过急。乃心寻找等待会有机会的。”雷扬看着那个烟头一闪一闪呈抛物线落下去，砸到只有七八岁小孩僵尸脑袋上，炸出火星团。小孩僵尸没有感觉的只是盲目的在僵尸群里胡乱踱步，时不时嘶吼几声。

    黄耀明转移话题问道：“为什么不接受那个李晓科的好意？”雷扬说了理由：“我不想被他的乌托邦拖下水，也不想为了虚幻的所谓献身精神而挂掉。就这么简单。”黄耀明看着远处天空灰铅色云层：“雷扬啊，我知道你现在就是为了小紫活着。你活着的目标主要就是保护小紫。我明白你还在悔恨的心依然受着折磨。不过，你想过没有，你比小紫厉害么？！没有吧！再说，你就是铁人，能砸几颗钉？！我就说这么多。”

    雷扬惊疑道：“明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黄耀明晃晃小脑袋：“小紫有自己的思想，你想要保护她，仅限于顺着她，为她付出一切。你好好想想吧，你能为她付出几次？”雷扬愤怒回答：“明哥！你什么意思！我可以为小紫付出无数次！！”黄耀明并没有因为雷扬发怒而涌出的阴寒气息所害怕，而是不屑笑道：“你能复活几次！你能死几次！我告诉你，你就只能死一次！”雷扬瞬间好像略微理解了黄耀明的意思，他问道：“明哥，你告诉我。我有些想不透你的意思。”黄耀明冷冷道：“有时候，话说不明白的。只有你自己去体会！”

    看到黄耀明不再说话，雷扬只好举目远眺，脑子里反复琢磨黄耀明的话语。

    远处，目力所及，烂遭遭如同垃圾堆的街道，不时出现大小不一的僵尸群向着古城走来……空气里传播着令人心寒的僵尸群此起彼伏的嘶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