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凄梦

    犹记得一千年前，水族大乱，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族内连续让出了一块又一块土地，生活在土地上的居民，要么战死、要么投靠了魔族人、要么在战争中受了重伤，缺胳膊少腿的不占少数。侵略者包括魔君、仙族、巫族以及血族，其中魔族最为嚣张，逼得水族不得不步步退让，不管怎么退让，都满足不了四个族的野心。

    水族当初的实力不算太强，土地却比魔族还大，更况且当下的情况，不仅是魔族，仙族、巫族和血族都想一个族占领一块土地，从而吞噬掉水族全部的土地。当时水族的人力缺乏，上战场的战士也是女性较多，壮丁寥寥无几，就是有那么一批男丁，在战场上迎战根本不占优势。水族到处是尸体，死去的人有战死的、有饿死的、有累死的，也有自杀的，无一不是被战争所逼。

    十八岁的凄离是水宫排行第十的小公主，上面有九个jiejie，十二个哥哥，下有三个弟弟，大哥在三年前四十有三病逝，二哥在一年前四十岁战死，三哥是水族水王。父亲太上皇在五年前离世，若是还活着，也是七十有一了。太上皇生前娶了八房妻妾，其中太后是他的发小，也有六七十岁的年龄，生有大王子、三王子、六王子、大公主、二公主、五公主，太后已在两年前被战争的残酷活活给折磨死。另外七房妾，当中有一个是太后年轻时的闺中密友，比太后小个两三岁左右吧，却是走得早，在生十一王子时难产而死。然而，太上皇中年最宠的是颜妃，由于其品行端庄，有文化有教养，是好人家的女儿，更是倾国倾城，便封其为颜贵妃。她膝下却只有六公主和十公主两个女儿，对她们更是爱护有加。

    凄离性格活泼开朗，更是家里头最小的公主，为人好，长得又漂亮，和她的九个jiejie、十二个哥哥、以及三个弟弟，都能相处好，关系淡点的，对她也尽是好感，太上皇和颜贵妃都很疼她。在众人眼里，她简直就是完美无瑕，身上几乎找不到什么缺点。从小她就跟在六公主、六驸马屁股后面，六公主大她四岁，大驸马叫箫瑟，是个正人君子，比六公主大一岁，文武双全，忠心于水族。

    三王子继位之后，凄离一直没出嫁，于是待在水宫中，自然没个安稳，三个月功夫，梦将军和然将军两位大将在战场上献生，两片水族的土地失手，被敌人硬生生夺了去。

    “报水王陛下，安将军。。。被魔族军队。。。一箭给射死了。。。”这两天不断有人报丧，死去的大将军包括将军的得力助手，都死伤无数，梦将军是在仙族军队重重包围下无法突围，被乱箭射死，然将军是被巫族大将军给暗算了趁机被下了毒，在打斗过程中突然倒下，失手了又一块地。

    有些将军尸体被抬回来了，由于尸体实在太多，缺胳膊少腿的数不胜数，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有少部分的尸体被抬了回来。不光是将军，水族征过一批又一批的壮丁，有三十多四十多的，也有二十多十多岁的，都不如落凉手下的十大将军可靠。个个都是女精英，身手好得不得了，面对四族的侵略，却仍然难逃魔掌。

    “绿将军、宁将军和乐将军那边情况如何？还有落凉大将？”凄离实际上是很在乎和关心水族的状况，她比任何人都要爱她这唯一的家，近几年水族的情况很糟，遭受四个族的侵略，元气大损，再这样下去，迟早散架。水族的几片地域，由落凉她们几个大将各自带两万人手去镇守，每天都会损失一批人手，死的死，伤的伤，尸体怕是早已堆积成山，很多尸体因为太久没人处理而逐渐。。。腐烂。。。

    每走几里处都能听见妇女悲痛欲绝的声音，令人肝肠寸断。。。每一个死去的无名战士都有一个家庭，他们上有老，有妻室，下有小。或许，很多孩子一出生，就永远见不到自己的父亲；或许，那些年轻的女子刚刚怀上自己的骨rou，却要与自己的丈夫阴阳两隔；或许，有些年迈的父母含辛茹苦地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孩子抚养成人，却在分别的一刻，永远地。。。别了。。。

    殷红的血色染红了每一条长江、河流，到处都漂浮着死尸，甚至有腐烂的不成样子，面目全非。。。却无人把他们的尸体捞起，更无人知晓。。。他们的尸体，下一刻又将飘向何方。

    水族的天似乎也被染成了血色，是用每一位百姓的生命染成的，在无情残酷的杀戮中，生命渺小得一文不值，任你是何人，都会永远被这个冰冷的世界所遗忘，多年之后，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住你。

    尚未成熟的凄离，即便体会到了战争的残忍，却无法完全理解世道的沧桑与凄凉。水族一步一步走向衰败甚至毁灭之后，她经常走访民间，尽自己的可能去帮一些贫困至极的流民。难过的是，她的力量是如此有限，过去的十八年中，几乎没有她安抚不了的人。可能是现在，众多黎民百姓的伤痛是永远都好不了了。

    总有侍女跟在她身边，那是她的侍女——岚婷。岚婷虽然只是一个侍女，却会些武功，在有些时候还能多多少少起上一些作用。她的性格刚烈，对主子更是忠心耿耿，言听计从，也随着主子有一颗善心。战乱时期，岚婷几次主动提出愿为水族扑汤蹈火，甚至付出生命，却被凄离坚定拒绝。凄离心知岚婷若是去了，必然死路一条，因此怎么也不答应。

    后来又传来了消息，绿将军、宁将军和乐将军拼尽了全力，手下两万人手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仍然没能保住水族的土地，三位女将壮烈牺牲、倒在了沙场上。这本就让水王众公主王子以及凄离深受打击，为了水族，凄离的王兄、姐夫包括几个王姐都上战场杀敌了。水族的精英不少，可是被四大族同时相逼，早已没有了喘息的机会。

    “十妹。。。不好了。。。六姐夫。。。阵亡了。。。”九公主匆匆赶来报信，凄离的脸一下子惨白了。。。

    “六姐夫。。。阵亡了。。。”她只听见了这么一句，唯一的一句。。。接下去，九姐说了什么，旁人又说了什么，她全然不知。。。顾不得任何人的任何目光，她拼了命地跑出去。。。拼了命地跑。。。只为跑到他的身边。。。只为跑到他身边。。。只为了快一些见到他。。。六姐夫。。。阵亡了。。。她会信吗？。。。凭什么。。。凭什么认为她会相信。。。那个乐观开朗的大男孩。。。哪个教会了她武功的大男孩。。。那个从小和她们一起玩的大男孩。。。他天不怕地不怕，无论什么都难不倒他，只要有他的地方，永远都是最安全的。

    她一直相信，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她一直相信。。。。。。

    她一直跑着跑着，拼尽全力地跑着，直到见到那个场面，她无声地停了下来，没有前进，没有后退，只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婉儿。。。对不起。。。但我说过。。。我愿为水族。。。愿为你。。。誓死守护我们的家。。。我这一命。。。丢得值得。。。”他倒在另外一个女人的怀里，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六姐，最敬爱的六姐，是自己最爱的那个男人的妻子。

    当他闭上眼，垂下手的那一刻，六姐，我没有大声哭喊出来，你也没有。。。可是，你知道吗？我宁愿倒在那里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