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登仙路
洗剑宗的三道考验，在整个八域都极有名气。一方面当然因为洗剑宗为九宗之一，每次开宗招徒都会引动八方风云。这关乎到能否成为洗剑宗弟子的三道考验，当然会广泛传播并被研究；另外一方面，洗剑宗作为千年前九宗之首，现在虽然有式微迹象，但从成宗时就建立起来的三道招徒门户，放之现在也依旧冠绝九宗。 八域有言，是否真的是修道天才，只需要让他去洗剑宗走上一趟就可见分晓。 三道考验的第一道，为登仙路。 登仙路是一条不算长的登山台阶，台阶的尽头就是第二道考验道心岩，道心岩往上，则是最后一道考验，同时也是整个洗剑宗的圣地，挂剑台。 三道考验的名字当然不是随便所起。无论是魔道亦或是正道，均有共识，修道一途，能够走多远，取得多大成就，最基本的就是天赋、道心。修道本为逆天行事，有天赋而无道心者，十之八九陨落在天地人三劫中；有道心而无天赋者，如同回溯之鱼，其过程之艰巨，非他人所能够想象，更有万千凶险。 登仙路，考验的是天赋。 道心岩，考验的是道心。 最后的挂剑台，则是洗剑宗作为剑道执牛耳者最为特殊的一处考验，考验的是剑心。 离开宗招徒还有一年多时间，虽然说宗内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听说有人竟然要提前经三道考验，而且此人更是来自斩将峰！消息一传出去，立即就吸引了众多门徒前来旁观。 加上之前斩魔台周围的弟子，小小一处登仙路，竟然一下子聚集了极多人，甚至一些闭关的门人，也不愿意错过这次热闹机会。 “不要紧张，只管往上走就是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 王一二看出林十六有些紧张，替他打气道。 “师兄，你之前也走过这登仙路对吧？你走到哪里？” 林十六好奇问道。 “不算远，只是到六十五级那里。” 林十六闻言不禁哑然。他知道登仙路每九级台阶为一品，总共九品，也即九九八十一级台阶。 王一二能够踏上六十五级台阶，意味着他的天赋踏入了上三品中的第七品，放在八域都是少之又少，整个洗剑宗拥有此等天赋的年轻一辈也是屈指可数。 这样还不算远？！ 老实人说话有时候格外让人伤心。 “的确不算远，紫云峰的道远师兄，是七品之巅的天赋，更是传说中九峰环月体质。玄龟峰上的李纯元，也是七品天赋。他们都比我多踏出几步。” 王一二老老实实道。 林十六闻言，不禁哑然，也在心中思忖着自己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天赋。 他十二岁了，在上洗剑宗前，他只能够靠着一本再简单不过的小册子，勉强触碰到破元边缘。那时候什么修道，什么九峰环月，什么破元凝脉，都离他很远。他每天想着的是怎么活下去，以及以后怎么活的问题。 他万分无比地珍惜这一次机会。他当然不希望再回到那已经重复了很多年的“生活”中去。 所以他开始觉得紧张。他紧张的，并不是围观的人，即使周围有一千、两千，甚至数万人，那又如何？他紧张的，只是即将到来的考验，以及如若考验不过的结果。 他在王一二的鼓励目光中，在周围人议论纷纷中，终于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和普通的台阶没什么区别。 双脚踏上去，坚硬的石阶让他心情随之踏实了一些。 他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但是照耀在脸上，好像被抚摸一般，有些毛茸茸的温暖。前边不算长但又好像很长的台阶，仿佛就是他日后一生的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脚步，再一次迈出。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一步，两步，三步！ 他走得越来越坚定。 在林十六踏上台阶那一刻，议论声消退了许多。围观的人都知道，这个身材瘦弱，看起来平静得有些奇怪的少年，就是十余年来斩将峰又一名弟子。 斩将峰，在其他两峰众多弟子中，是一个地位尴尬的存在。他们听的流言多了，也就不去辨别流言的真假，都将洗剑宗日渐式微的原因，或者不如意的现状，统统归结到斩将峰头上。 所以对于斩将峰的弟子，他们都不会介意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到其头上。 看着这个少年才堪堪踏上第一级台阶，就好像踏在了最后一级那般，他们不由得嘲笑出声。 “才第一级台阶而已，就已经这样，你说他会在第几级台阶倒下？我猜他最多走不过七级！” “七级台阶？你太看得起他了吧？我看他下一级台阶肯定就会倒下！你以为个个都能够像道远师兄那般天资卓越么？” 洗剑宗从来没有门人会连七级台阶都走不过。这些猜想毫无疑问都是带着恶意。 …… 周围的议论声让王一二很不高兴。不过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握紧拳头，给自己的师弟鼓气。 林十六并没有听到台阶下的议论声音。从他踏上第一级台阶起，他耳边所有喧闹便消失。 他的世界一片寂静。 寂静中，他身体内那片永恒的黑暗内，心俞xue所处的地方，那一弯细细的新月，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随着他脚步迈出，这弯新月越来越明亮，竟然慢慢有扩大的迹象。 永恒的黑暗内，涟漪，再一次荡漾而起。 只不过这一次，涟漪所起之处，有一声声，彷如大海潮汐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只有林十六能够听得到。 风卷起林十六脚边一片黄叶。在这时候，林十六的脚步再次踏下，稳稳站在第十处台阶上。 一品天赋。 有人看到林十六停住了脚步，以为他无以为继，不由得再次出声嗤笑。一品天赋，离踏入洗剑宗的门槛可是远着呢。 洗剑宗最低门槛，是下三品！ 半空中，洗剑宗三峰的首座也都在关注着林十六。无论是鹿菲子还是玄龟子，甚至将林十六带回来的赤元子，都对林十六的天赋很感兴趣。赤元子最先赶到业城，对业城发生的事情比所有人都更清楚。 对于能够得到妖族大尊关注的少年，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更好奇。鹿菲子以及玄龟子，对于这个能够入得赤元子法眼的少年，当然也是好奇心不小。 “他还有余力。” 鹿菲子道。 “废话。” 粗豪的玄龟子对这个掌教师兄老大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兔崽子才看不出这小子有余力。不过你说他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这么久，想干嘛？” 鹿菲子并不在意玄龟子的语气，微笑着道：“继续看下去就清楚了。” 林十六之所以站住没有继续往上走，是因为他身体内的波浪声越来越响。他不明白这种状况的来由，一时间有些愕然，所以困惑地停下了脚步。 不过很快他再一次拾步。 十一级、十二级、十三级……这次他没有半点停顿，一路走到了第十八级台阶上。只需要再往上走一级，他便能够证明自己的天赋最低也是下三品。 下三品，已经达到了洗剑宗招徒的最低要求。 只不过在林十六踏上第十八级台阶的那一刻，王一二的心突然就揪了起来。 林十六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幅度有些大，迈出的脚步显得格外沉重。 “呵呵，原来也就只是下二品的天赋！这种天赋，即使放在二流宗门，也是不被看好呢！” “呵呵，他已经尽力了。虽然说离成为弟子还有老大一段距离，但想要做个杂役的话，宗门网开一面还是可以的。” 王一二旁边，有两个身穿紫云峰道袍的弟子，旁若无人地大声议论道。 “你们这样不对。” 王一二突然间转身，看着这两个紫云峰弟子道。 “不对？我们哪里不对了？说他是废物，难道有假么？你看看其他人，他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两人两人冷笑连连。他们是紫云峰的弟子，可不觉得有必要对斩将峰客气。 “你们不应该这样议论人。” 王一二依旧认真道。 看着王一二认真的神色，两个紫云峰弟子突然有些犹豫。而就在他们犹豫不定的时候，王一二已经转过身，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林十六身上。 他没有时间去生气。他只是觉得不管是否是议论林师弟还是其他人，这样毫不客气的嘲讽都是不对的。既然已经说了出来，那么当然还是继续给林十六打气更加重要，是不是？ 他这番举动让他身后两个紫云峰弟子觉得分外憋屈。 在踏上第十八级台阶那一刻起，林十六身体内已经波浪滔天。那片永恒的黑暗中，不断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浪潮声响起，他的身体好像变成了大海。而这异象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的身体极为沉重。 每一步都迈得格外辛苦。 可这才是第十八级台阶而已啊！ 林十六大汗淋漓，但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只是八十一层台阶而已！相比较于以往经历，又算得了什么？！ 他在踏上登仙路前，听到了其他两峰同门的嘲笑。 既然他已经认同了王一二师兄的身份，那自己可不能够给师兄，给斩将峰，给那便宜师尊丢脸啊！ 什么登仙路！真的只是台阶而已！ 他默默想着，扛着肩膀上的压力，脚步再次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