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镜百态 师徒断（四）
几式之间，天龙高翔，逼得空镜不得已换式应对，抽身之间，一柄冰光流离的剑游走在空镜手中，三三点点，宛若寒星，方破少林绝学，又是武当奇功——太极剑法！空镜一改方才刚烈性情，漫步生姿，点化之间，几十剑绵延而至——柔情胜春风！ 一刚一柔变幻无常仅在一瞬之间，若是他人，早已无可适应。但是如此天渊即亡，“血灾”又是什么意思？以情绪心态为依附，化刚为柔将两种武功衔接得当的手法，对于天渊而言，并不算意外。“水月无常”，这句话十年之前便已传遍江湖。只因手中无剑，若否无常水月亦然变幻万千。 太极剑柔，却可拨千斤之重，剑影轻点，直取天渊眉间，然则对上天龙掌风，立时分寸移位。一招“龙隐”，飘忽暗淡，却又锋芒突显，四海潮升，乱了太极剑路。 掌若游龙，风驰电掣。太极剑方入三步，便又不得以退却五分。但见空镜一脸悲切，如被爱情所伤，又似遭亲情抛舍。茫茫世间，唯余孤苦伶仃的一人；踽踽独行，丧失了所有的陪伴与依靠。擒龙手，太极剑？笑料！试探已过，此时“无情诀”，方是终决！ 人世悲伤，尽在其中，出神入化的神功，被覆凄哀。天渊深陷，心中对于妻儿思恋一时澎湃。悬崖疾走，稍有不慎，必将坠于万劫。越是情真，陷得越深，天渊明晓，但是情意又如何说了即了、一拍即散？天龙滞慢，“无情诀”中瞬发十二掌，便有十二道悲伤，贯于神情恍惚的天渊，身上无伤，却有鲜血溢于天渊嘴角。 无情之掌，不伤身，却伤心。 天渊后退两步，捂住胸口，却犹挡不住从心而发的悲凉，宛若坠入了荆棘丛中，被刺得百孔千疮。 “血灾，这种与妻儿分别的滋味如何？看来于你很是受用。”空镜边言，边缓缓走向天渊，他要让悲伤之息完全渗透天渊的心地，让天渊再无能反抗，到那时，取命不过易如反掌。 “你就是这样玩弄人心的吗？”是的，空镜成功了，此时的天渊，全身上下，皆透发着无以言喻的悲凉，像是沉身于一片荒芜的沼泽，挣扎只会加速死亡，唯有慢慢下沉，被淹没，被吞噬，被葬。 “若想了却这种悲伤，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死亡。”寒剑一柄再次执于空镜的手中，而此时的他近在天渊的眼前，举剑，便可轻易刺入天渊的心脏。 只是，直贯而去的剑却突然停止动弹不得，只见寒剑剑身被天渊以两指夹住。出洞的毒蛇被擒住脖颈，血口大开却不过徒劳！ “你就是这样玩弄人心的吗？”依是质问，波澜不惊。而后双指发力，“天冥”精纯，寒剑立时折为两断。 空镜受惊，闪身而退，眼前情景出乎意料。天渊明明该沉浸于悲情之中欲罢不能，为何还能如若无事般回击？ “你，你！”——“逆杀”之空镜竟也会语无伦次，他想逃离而去，却被一股恐惧牢牢包围，换做天渊，一步一步走向他，如若死神从万劫的深渊回归。 五步之遥，两道蛇般诡行的掌呼啸而至，天渊若慢，必中无疑。两掌擦肩过，天渊未及还神，又见空镜冲天而起，百脚归一，飒沓如星，动荡乾坤。 乾坤确实动荡，却并不因空镜。只为“龙吟”过处，万物皆惊。“逆杀”空镜势在必得的连击被天渊一招破尽。天龙精髓，真龙怒吼，已非凡人可御！ 就让万物沉浸在“龙吟”中毁灭，再在虚空之后契合重生。但是“逆杀”空镜完好如初，他未被毁灭，亦无需重生，他所拥有的感情，已超脱凡人。随时变换喜怒哀乐，无人知道到底哪一种才是他的真性情。他是玩弄感情与人心的魔，失心之魔。 情到多时，便是无情！ 天渊的眸，藏着“龙吟”声起的时机，“逆杀”空镜，早已看破。 可是避过爆裂的怒吟气浪，却逃不了那一声直贯耳膜的巨响！一股气流游窜在空镜体内，搅扰直至一口鲜血从喉间涌出，空镜才知—— “玩弄人心？哼，我看血灾亦为无情之人，否则又如何摆脱无情诀所营造的牢！”空镜抹干嘴角血，有意而为的恐惧被收敛的干净，此时的空镜，归于空白，面无表情。 “无情诀诡异多端，但是它亦有破绽。”天渊说道，直视空镜雾般的双眼，千变万化，尽在其中。 “破绽？”怎么可能！空镜一直自诩“无情诀”可破万人心，破万人心的神功怎么可能被他人破了心？血灾不过危言耸听。空镜心中暗念，如若自我安慰，只是不知，为何会有一股不安笼上心头。 “情怀万种便是无情。悲伤、恐惧、得意亦或其他，阁下变幻之时，皆如身临其境，可是在下若迫使自我一并融于你眸中吐露的感情之中，那么便有一刻，在下会读懂，阁下的心。” “读懂我的心？莫非你亦可随心收敛感情？”空镜问道，如果当真，那么方才他击中血灾十二掌后，“悲伤”至“得意”的转换，无疑是对自我的出卖。 “在下不能，但是在下在八年之前，便迫使自我杀敌之时不可动情。方才阁下变换的一瞬，在下不过侥幸脱逃。但是既然脱逃，在下便不会再入，因为回归八年之前的自我，并非难事。”八年之前的荆天渊，为何被“传颂”成魔？“逆杀”空镜很快便会知道。 “脱逃了便不会再入？不，不可能！”空镜惊慌失态，他对敌千百，亦不乏绝世高手，他不相信有人能在一眼看穿之后便泯灭自我的感情，从而使“无情诀”完全失效。 “伪装无用。”天渊言语之时，空镜已从惊慌之态中连发数掌，惊弓之鸟，激水游鱼，只是迅若风雷的掌，被天渊全数挡下。 “伪装？会伪装的何止我一人！你说得冠冕堂皇却不过是无情无义，你从初始，便是最无情无义之人！”空镜终于愤怒，他从来未曾有过，以一个跳梁小丑的姿态，来迎接他人的说教。 “任阁下理会。”天渊淡言，他确实是会伪装的吧，若否表面无恙为何心却那么悲伤？但是有一刻，悲伤确实给人力量——为了颜儿、为了寒儿、为了三月之战，亦为了天海不灭、正义长存，他也要活！ “收敛起你的愤怒。”轻言一句，挡回空镜怒如狂狮的重拳。而此终于宣告，“逆杀”空镜引以为豪的“无情诀”，尽数瓦解。 而飞翔的龙，终于刺破了苍穹。空镜明白，自己输了。可是他输在，明明无情却装作有情，还是情到多时便是无情？这个问题，需要勘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