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黑风劫 苍融剑（四）
{三}苍融同杀 这是小满最开心的日子，泛舟太湖，在落日之下，幸福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久。 而这亦是空镜最清闲的时候，黄昏中涌动的太湖波光，像一面流光弥漫的空镜子，倒影着无暇的璀璨时光。 不谈风月，不诉离殇，就这样与小满相顾微笑，白头到老亦好。甚至有一瞬之间，空镜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幻觉，那湖边依偎的伉俪便是他与小满的将来。但是很快，他便又回到了现在，空镜还是空镜，”逆杀“之中千变万化的空镜，他没有将来可言。 随之而来的，一股浓烈杀气，单纯的小满还沉浸于幸福之中，却被空镜微微按下身子，蹲在小舟之中，而从二人头顶破空飞去的竟是一根满弓之箭。 于空镜来说，确实是微小的动作，但却弄疼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满。然小满不言，她看到先生的眼中，紧张戒备的神色漫延，她不知先生这些年是在怎样的血雨腥风之中度过，但有时，最了解空镜的，反而是眼前的这个弱小女子。她懂得，她有知觉，无形之中逼近的危险。 空镜看到湖边手持劲弓的刺客，静立如山，似乎在等待着空镜的还击。但是空镜地利尽失，身边又有小满，他不能轻举妄动，尽管他此时已经动怒。 “小满，你相信先生吗？”空镜将小满挡在身后，安静温和地问道。 “信，在这个世上，小满最相信的便是先生。”几乎不假思索地回言，小满的脸上没有一分一毫的惊恐，反而是一股临危不乱的安然。她在先生的身边，便已心安。 “好。”空镜满意说道。而岸上刺客第二箭已搭在弦上，如贯长虹般的气力，推动着箭飞驰而来，这一箭，仿若要射落西沉的太阳。 箭离弦而出的一瞬间，小满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是空镜紧紧将她搂在怀中，脚上一股巨力荡开，竟是将所乘之舟生生掀起，船底在前，如一面硕大的盾牌，挡住了刺客的视线，亦挡住了飞驰而来的箭。与此同时，空镜携小满已腾空而起，避过了似可将一切贯破的飞箭。 箭穿舟而过，小船几乎被撕裂。空镜与小满落下，踏残舟一点，借力飞渡岸边——在刺客第三箭未上弦之前。 小满虽对先生信任无比，然还是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一身冷汗。她的手紧紧握住先生胸前的衣襟，她感觉到所来之人的可怕，她对先生安危的关怀，早已超出了对自己的在乎。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累赘，使先生束手束脚的累赘。 “小满，先到一边等先生好吗，先生有些事必须做个了结。”空镜依旧安和，对持箭上弦的刺客视而不见。 “好。”小满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一步，两步，然还是回头看了先生一眼，“先生，您一定要小心！” “小满放心。”他回以小满一个干净的微笑。 十丈之外的刺客，弓上箭只要微微偏动，一箭必取小满性命。他看得出空镜对于这个寻常女子的在乎，如果杀了这个女子，空镜的方寸必然大乱。 但是他没这样做，因为他听到空镜说—— “若是敢伤她一分，你今日必死。” 他不受威胁，但是对于空镜的话，却信以为真了。 因为—— 十丈之外的空镜，浓烈的杀伐之气，让他第一次，不敢轻易出手。直待小满走远，隐于他看不到的地方，那股杀伐之气才渐消，而此时的空镜，亦已神速般向他奔驰而来！ 时机拿捏极为得当，十丈之远，刺客的表情变化空镜却了然。这本就是他最擅长。 刺客的箭贯穿而来，然空镜却失去了踪影。作为一个弓箭手，最重要的莫过于聚精会神，而稍有的心不在焉，便是其最大的破绽！ 空镜的剑拂过，似漫天飞花般，胜景太湖边，凄美依然。似走入了如画的风景中，他是挥毫者，亦是这宣纸之上最无暇的仙。 ——空镜亦没有想到，飞花剑竟是这般美妙，在他手中的剑，竟第一次灵动如有生命般，在突而苍茫的天地间，像一抹寂寥而又浓彩渲染的墨，为江南镀上，最诗情的颜色。 但是刺客并非仅精通于弓箭，近身相搏中，他的剑亦同样凌厉，对上飞花，竟不见丝毫疲软，反而如能融入画卷之中，唤起沉迷的一草一木。舞动如风，似与飞花剑法并非厮杀，而是相融。 一招一式，契合得出乎意料。空镜不得不对与之交手的刺客另眼相观。 这是无念有意而为之的局，刺客是西兵。魅光阁四大高手之一。 无念虽未同空镜交过手，却明了空镜“无情诀”的玄妙。而西兵，便是“无情诀”最大的劫数。 西兵之剑，名为“苍融”，他的剑法，如能将万物归一般，抽丝剥茧，呈现最原始的性情。 先同，再杀。 飞花剑破不了西兵的“同杀剑”，长久的纠缠，似陷入永无休止的争斗。但是二人皆有体会，战局时时在发生着微妙的改观，虽不明显，但是绝世高手的灵识足以察觉。西兵正在逐步瓦解飞花的杀意，风卷残云，花落无声，然同杀的剑意却渐而肆虐，空镜不得已后撤退避。 空镜的心中是有惊喜的，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有意思的剑法，他甚至感谢刺客的来临，他本就是这样，吸纳百家绝学为己所用。他要好好地观赏西兵的剑法，并在身受之中体会其无穷的奥妙。故，他并不急于克敌。 飞花尽如画般美好，然于此时依然无效。空镜一改柔情，收剑不用，一掌如龙般怒吼回荡在天地之间——天龙神功。这套凝合了剑法、掌法、内功为一体的神功绝学，自从与天渊交手之后，便一直为空镜喜爱，虽不如天渊驾驭炉火纯青，但六分精熟却绝然无恙。 西兵深知空镜百变无常，却未曾想到他变招竟如此之快，仓促之间，被掌风划过，虽无伤，然被一阵气浪搅扰的气血翻腾，不由匆忙回避，心有余悸。 空镜并不追击，他从刺客微小的神色变幻之中看到了刺客设下陷阱的可能。空镜有足够的镇定，亦有足够的兴趣，他不必急于求成，这是他的时间，亦是他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