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解怨路 结缘廊(一)
——哪怕这条路上兵荒马乱盛满凄凉, 我也不能悲伤地守护在你们身旁。 {一}太湖怪医 天渊良久的静默,在母亲的墓前。缭绕的烟香,淡淡随风而散。 天渊一直以来,皆无法逃脱对自己的责怪。曾经那个美好的美好的,美好的绝世的女子,将自己的年华都无偿奉献给了他,默默cao劳,忍受悲伤,独自将他一点一点,拉扯了十年。 教他诗书,授他音曲,送他到太湖边新成的小门派修习武功。小门派在诸多变故与恶势挤压之下早早覆灭,师父病死,为数不多的几位弟子作鸟兽散,但天渊却习得了基础的武功修炼之法,而此,便是他武功的起始,就这样简短无力。但他却是千年难遇的奇才,他人难以企及的天赋,自身的不懈苦练,诸多的偶遇,海纳百川的心胸,终于成就了血灾的霸名,亦成就了今时的荆天渊。 天渊回忆起母亲的面容,以及婉约的笑颜。曾经,是母亲托起整个天下的阴霾,给予他最温和的阳光。没有父亲的孩子,被人耻笑的孩子,却一如既往的坚强,他无所谓那些伤春悲秋,亦无所谓那些直指于他的不善的锋芒,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诗书、剑法、音曲、泼墨成画,他无往而不胜。这是母亲的欣慰,亦是幼小的他能为母亲争得的唯一荣耀。 他想练好武功,保护柔弱的母亲。他成功了,他天下无双,可是母亲却已不在了。 “渊儿,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母亲临终之时,笑着抚摸他的面颊,轻轻地说。 他重重地点头,摇晃出蓄满眼眶的泪。 如今,他已有妻儿。只是不知,天上的母亲可否幸福,他只默默地希望,在天上,母亲能与他并不认同的父亲相遇,抛开身份与名分的桎梏,安静的相守。 这是他的愿望,亦是母亲此生最大的心愿。 “爹,您别难过了。”寒儿微微拉起父亲的手,望着父亲蓄满悲伤的眼眸,他的心中亦不好过,尽管坟中人,在他未曾出世前便匆匆离去,但他心中满存的,却是感激。 “为父没事。”天渊重重舒了口气,扫落满身的凄凉。他要走的路还很漫长,他不能悲伤的走在这条路上,亦不能悲伤的守护在妻儿的身旁。他的身上,有着一如既往的坚强。 “爹,奶奶在天上一定会幸福的,她会保佑我们的对吗。”寒儿的眼神清澈如水,在肃穆之中,犹显得纯洁无暇。 “是的,寒儿,这条路上的我们,从来都不孤单,有许许多多的人,在默默信任祝福着我们。所以永远不要轻言放弃。”天渊语重心长,对寒儿说亦对自己讲。曾经的血灾,一人一剑,天高路远,却并非踽踽独行。道本不孤,他的身后,这个世上,有着无数怀着惩恶扬善之心的侠,尽管没有并肩而行,但他们依然在一起,是相同的志向与愿望,将他们牢牢牵扯。 过去如是,当今亦然! 渐渐从流转的悲伤之中走出,天渊的背影在那股庄严肃穆中犹显的沧桑。他并未忘却当今要做的事,他不会沉湎在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找到太湖怪医,解救各大门派。传言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医,却是天渊的旧识,无疑省却了诸多的功夫。二十多年未见了,曾经的故人可还安然? 那时的天渊,还只是几岁的孩子。印象中和蔼却又古怪的大叔,是回忆中为数不多的鲜明符号。好多年后,他在江湖之中行走后才知道,他竟在太湖怪医的身边生活了十年时光,从不显山露水的医神,默默无闻像普通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则平凡之中却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本领!这种豁达与超脱,于今想来,尤为难得。 然身为医者,本应悬壶济世,怪医却一直隐于太湖,不理世事,实难为医者精神,而此,或许便是怪医名号得来的最初缘由。 二十年风月,将那些老屋旧巷摧糜的不似当时模样,然则未曾改变的,依旧是此处的闲云,与寂寥的人烟。太湖的繁华,以及那些轻歌曼舞、烟酒横巷并未延及至此,这里有着从一而终的旷世安宁。 久别的屋舍就在眼前,曾经的大叔经二十年岁月洗礼,并未苍老,天渊一眼便识得,而怪医却不识眼前这个风采绝然的男子。尽管曾经的少年眉清目秀、相貌不凡,但是毕竟时日久远,他很难将二人联系在一起。岁月轻易的便可将一个人脱胎换骨,长保年华之法世上未有几人修得。 “常大叔,多年不见,您还好吗。” 对于天渊一行的到访,院中之人初始并未理会,眼角余光一扫而过,而后自顾劈着柴,如若无人。而这一声常大叔,却使其抬头细细相观。 两位倾城绝色的女子,一人清丽脱俗,一人更似天上仙子下落人间,身边小子稚气未脱,却难掩神清俊朗之貌,而说话的男子,更是犹如天人,隐居在世三十余载,却第一次被他人的隐逸风采折服。这种气质,换做他人或许不会感知,但是他却可千真万确的知晓。 “唔,如此看来我们应是旧识了。”怪医努力回忆,却依然不知何时与这般人物有过照面,那一声常大叔,言语之中竟依稀透出几分亲切,更令其百思不解。 不止怪医疑惑,纵连天渊身后的颜儿、清角与寒儿亦不明白。天渊言是拜访故人,但这所谓的故人看似却并不识得他。只是他们皆不知,能解各大门派掌门高手所中之毒的太湖怪医,便是眼前之人。 “是的,二十年前我们便认识。家母墓前香钱余灰,定然是您前去看望所留。”天渊的言语之中,是有感激的,江湖传闻太湖怪医不近人情,殊不知他却是极念旧情之人。纵然曾经他们不过只是太湖寒沙岸边同住的邻居,然二十年了,他却念念不忘一份邻里之情。 怪医听闻,着实一惊。眼前风采绝然的男子,莫非就是往昔叫他一声常大叔的少年? 是他,是他!一定错不了! “你是天渊!”太湖怪医的眉宇之间充盈着激动之色,淡隐的性情被溢于言表的兴奋取代。 “常大叔,您记起晚辈了。”天渊拱手相道。 “好小子,二十年未见,竟已是这般模样!”怪医放下手中柴斧,匆忙道,“快随我进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