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血灾帝 无量皇(三)
{四}魂梦君同 壶酒作罢,已然黄昏时分。圣枫作别,颜儿方归屋。 整下午未见颜儿身影,原来是借以闲暇在城中为天渊与寒儿添置衣衫。 天渊身上的灰色外袍在岁月更洗之下早已泛白,八年来独自带着寒儿朴素生活,一直以来皆是勤俭,多年来除却几身四季更迭与换洗的粗布衣裳外,再无其他行装,想起上次添置衣衫,还是半年之前徒儿清角在秋风城中购得。 “天渊,换上这身衣裳试试可否合身。” 是件淡色灰蓝的长衫,顶好的布料,黑色的系带环绕在腰腹间,皇甫圣枫归还的玉佩颜儿亲手系挂得当,玉佩中张牙舞爪的小兽如有灵气般,似欲腾空成仙。 是极其珍贵的玉佩,颜儿看得出。但她从未问过天渊,天渊不说,她便不问。就像她从未问过天渊是否爱过她一般。不说不问,像与自己无关。或许终究是害怕。 “颜儿,谢谢。”他缓缓轻言,眼神中是朦朦的情深。 颜儿莞尔相对,纤手覆上天渊的脸颊,慢慢滑落,感受下巴间密密的胡渣,“天渊,何须言谢呢。” 他们是不该言谢的。 可是偏偏,余光中看到雕花檀木桌上,那一支精致的被兰花附着的簪子,她的心陡然失去重量,柔软的仿若融化掉一般。 她不言谢,她只想拥抱天渊,以及在他的肩上,流泪。 兰花簪上刻有细密的文字,颜儿不知觉间已读出。 “魂梦与君同。” 充盈在簪身之上的,是漂亮的诗句,不知觉间竟感动的不知所措。 “喜欢吗?”天渊微言问道,眉宇间有淡淡的暖意。 然平常依旧的话儿,入了颜儿的耳中,却如惊雷般炸碎了往初的茫然。 “天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怎么能幼稚的去怀疑天渊对她的一往情深?所有的疑惑,在小小的满足之下顿时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她深深的愧疚感。 “颜儿,为何这样说。”天渊不解,但他感觉得到,颜儿有事未同他说。 而颜儿,亦不想解释,那种她自己皆会嘲笑自己的想法她决然不会再搬于台面,安静的不言,不言之中心已豁然。那么她就任性一回,在她的夫君面前。 “天渊,抱抱我好吗。” 有过一瞬间的迟疑,他的颜儿这是怎么了?然他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唯有安静的遵循。 拥她入怀,未曾看见她眼眶之中的泪珠。屋子中有温暖的气息弥漫,就像天渊的吻,落在颜儿的唇上。 没有看到,他也知道。 他呀,一定不知何时,惹他的颜儿伤心了。既然不知,颜儿不说,那么便糊涂一次好了,弥补,是他暂时能想到的唯一。 松软带有芬芳的唇似要将他融化,长久以来未曾这般,全身心卸下防备,周遭变得安宁一片。空气中弥漫的温暖气息继而盘旋流转,缠绵住二人的手脚,亲密的黏合。他们不想分离,只想这样下去一直到老。 陶醉在彼此的情深之中不愿自拔。 只是滋生继而奔涌的情愫被一声小小的动静打乱,有微小的声响传入天渊的耳畔。回首之时,对上的竟是寒儿无辜而又羞涩的脸。 “爹…爹爹……”茫然间小寒儿不知该作何言辞,“闯”入房间实属无意,竟撞上了父母亲情意绸缪的场面。 便不说寒儿,纵是天渊与颜儿一时亦觉尴尬。 “寒…寒儿,你来了……”话未两句便已语塞,倒是颜儿机灵,言道,“快来试试这件外衣可否合身。” 有桃色在面颊,边言边为寒儿换衣,以此“逃避”羞赧的神色。而寒儿一时亦不知所措,任由母亲“摆布”,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般,余光怯怯扫向父亲,幼小如他,懵懂之间却也知道此时的自己不该出现。八年之来父亲默默凄伤的身影他看过无数次,而其中蕴含的深情不用他人教他亦能暗暗领会到——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想必这便是思年成疾之下纯洁的爱情。 衣服很合身,布料之上有微妙的温度。面红耳赤的寒儿翘首对上父亲安详的目光,竟似在渴求父亲的原谅。 “寒儿,可谢过娘亲。” “谢…谢谢。” “和娘不要这般客气。”言罢,颜儿又佯装幽怨望向天渊,若是母子关系融洽,还得“仰仗”天渊从中调节。 天渊微笑,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笼罩,灰蓝色衣衫的他干净无暇。但这里没有距离,那是他的妻儿。 那么就这样,安静地拥他们入怀。 不用多说一句。 像爱到最深的爱,绝口不提。 {五}罗网暗生 “我们四人齐聚就是为了逃走吗?” “西兵,不要忘记,那时最狼狈的是你。不知养尊处优的到底是你,还是昭阳皇帝。” “哼,你在宫中埋伏多时,若是真有实力,为何不一刀了结了他。” “你以为只要昭阳皇帝死了,这万里江山就会落到大人的手中?” “那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就无需在昭阳皇帝的身上大费周折?” “西兵。有时我真的怀疑,阁主那时是不是看走了眼。否则,一介匹夫怎能与我平起平坐!” “当下一次,苍融剑贯穿你的胸膛之时,不知你还会不会继续怀疑。” 没有预想之中的兵戎相向。 然北剑反而满足地笑了。阁主说得无错,西兵只会越来越强大。每受一次羞辱,他便成熟一分,每受一次挫败,他便成长一分。魅光四大高手残缺的位置,给予一个已到顶峰的武者,倒不如暂留给一个潜力无量的新人。对于西兵而言,停止成长等于死亡,成长缓慢等于死亡。他必须一直走,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一次一次不停地飞跃与救赎。 隔着黑暗的水与花,皆不过是他沿途的风景。总会有一天,他会让万人惧怕。只要他能活到那一天。 “东舞阁下,下一步有何计划?” “善于筹谋的一直以来皆是您,不是吗?” “在下最近沉迷在一支新曲之中,那种繁琐之事,未有闲暇。” “唔?那不知东舞可有幸欣赏先生的新曲?” “在下不敢诅咒您。 ——因为听过这支曲子的人,都死了。” “想必先生不是在说笑,如此杀人之音东舞可不敢欣赏,只是这曲子被先生赋作何名?” “天纵青冥。” 东舞听后,心未尝不是一颤。她以为会有一个鲜亮的明天,却是一个幽冥之天。 东舞永远也忘不了与南音的第一次见面。 她用瑰丽妖媚的舞回应南音一曲不知名的小调,然舞未过半,步伐却混乱。蛊惑本是她的好戏,是她身为一个女子,却得以跻身魅光四大高手之列的依仗与荣耀。可是舞步不知为何,跟随南音的小调偏移熟悉的踏点,丧失本初的意愿继而面目全非。 东舞承认,那时她望向南音的目光之中,有一丝祈求音调停止的黯然之色。而东舞不知,南音箫音的戛然而止,是否真的是因为看到了她那抹外露的黯然之色。 戛然而止,却有恰到好处的收尾。 若不是被箫音折磨无法自拔,东舞宁愿一直听下,宁愿无法自拔。 南音,是第一个让她开始怀疑自我的人。 “南音,魅光四大高手若是在聚在一起,只有你才能发号施令。” “是您高抬在下了。” “东舞与北剑,会绝对的执行。” “阁下还可为北剑兄作决定?” “是!” 身后是一脸漠然的北剑。就算那张面孔,藏在黑色的面罩之下,东舞也知道,他不会有任何的异议,就像无数次的曾经,静静默默悄悄,在她身后,刀山火海,为她先行。 有一刻,北剑会与东舞同在。 北剑希望,他可以永远与东舞同在。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妨走一步废棋。” 南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