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横财 （李乐水）
探险队在基隆河上游的山脉中转悠了几日，探矿的碛眼也按下了几十个来。金矿一直未找到，但却意外的发现了几处煤层。李乐水核对了地图，虽然他并不清楚这里到底那一座才是金瓜石山，但他坚信他们离金矿不远了。 又过两日寻了几个山头，探险队还是一位所获。这让原本信心暴满的李乐水也动摇了。他决定如果再找几个山头还找不到金矿的话，此次就只能放弃了，回到大员带回更多人来寻找。 “马牙茬，马牙茬”，距离李乐水不远处的一个淘金客跪在地上，手捧着一堆碎石激动的高呼。 李乐水急忙走到跟前去，只见那老淘金客布满粗茧的双手里满是白色石头。为了制造玻璃，李乐水曾经也找过矿，这些石头好像是石英，这石英石头已经风化，参差不齐的有点像马牙。 “这不就是石头吗”李乐水不解的问道。 “这是叫马牙茬，马牙茬”似乎李乐水石头的提法让这位老淘金客很生气，“祖辈们传下来的，找到马牙茬就找到金脉。” 淘金客说完环顾了下四周，像是提醒李乐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么多马牙茬，这地底下得有一座金山啊” 听了这么一说，李乐水忙让手下们分布开来进行挖掘，他干脆自己也抡起一把铁镐跟着干起来，一镐，两镐，挖越深挖起来也就越费劲了。随着挖得深入，风化的石英石就出现的越来愈多。 身边的人拿着铁铲去铲那些被李乐水铁镐敲松散的碎石头。忽然一道黄光在李乐水眼前一闪。他慌忙把铁镐一扔，蹲下身去。他双手抓起一块风化石英石，把上面的泥土擦掉，就像一个农民擦掉刚挖出来的萝卜上沾的泥土一样。 “我的天啊”李乐水感到心跳得如同冲锋时的战鼓，太阳xue青筋跳得象刚发过利箭颤栗的弓弦。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他却知道那一定是血红色的，他不由自主的嚷道，“金子，这它妈的完全是一坨的金子!”他手里捧着的那一块只有一半是岩石，另一半是地地道道的纯金。他把它扔到一边，又拿起一块看。从外面看不到什么黄的，但他用有劲的指头一捏，风化的石英就掉了，满手都是黄澄澄的金子。 李旦也围了过来歪着脑袋，从李乐水手里接过矿石，对着太阳慢慢转动，欣赏着它那闪烁的夺目光辉。他把手臂高举，向众人高喊：“兄弟们加把劲儿，每个人找到第一块金矿石都归自己。” 所有人都被李旦的这一声高喊鼓舞了，都拼命的挥舞着手上的镐头或是铁锹。李乐水反倒把铁镐扔了，直起身来缓步走向山顶，环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连绵山丘中的一座，北面紧靠着大海。山上的溪水带着冲刷下的泥土汇流成河注入大海。近岸的海水和溪水混在一起，黄蓝分明颇为奇观。 李乐水对着大海向西望去，水天一色望不到尽头。但李乐水从地图上知道，如果脚下便是金瓜石山，那么向西三十里便是后世基隆港。那是台湾少有的天然良港。今后开采的资源或可以从那里运出。 找到了金瓜石的金脉，也找到所需要的煤层，此番台北的冒险算是大功告成。李乐水和李旦商议，留下了一队土兵在矿区看守。剩下的人沿着基隆河回到淡水河的入海口。李乐水迅速把人召集回到船上出海——他要赶回大员早点布置开矿的事宜。 刚离开岸边，李乐水正和李旦讨论如何开矿的事情，左舷李锦高喊：“大哥快看，北面有条船”。 李乐水和李旦奔向左舷，双双举起千里眼向李锦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船的后面不远处有条船，看样是和老虎号比较接近，也是三桅的欧洲船。李乐水把千里眼望上抬了抬，看到桅杆上的旗帜——红色带有七个城堡的盾形纹章的顶上则置一顶皇冠。 “是澳夷的船”从李旦口中吐出的结论正和李乐水想的一样。 “大哥，这买卖做还是不做“李锦急切的问道。 “当然做，送上门的买卖不做是对不住老天。“ “好嘞“，李锦欢乐的答应着，然后转身对着甲板喊了几嗓子李乐水听不懂的江湖隐语。老虎号在大海里打了转，掉头转向北。紧跟着旁边的另一艘李旦的船也转了方向。 李乐水心底咯噔一下，他当初在广东的外洋面上见过李旦“做买卖“——这是又要准备打劫了。 李旦手下的水手们cao纵老虎号越来越熟练了，船调了头，从逆风换成顺风，。船上的上桅帆、支索帆以及船首斜桅帆收紧，中桅帆再一次收缩，巨大的帆桁降落下来，大横帆升起。老虎号乘着强有力的南风，迅速的向葡萄牙的船只靠拢。 老虎号是一艘武装商船，装有十八门炮，除了中间甲板的十四门炮十二磅的滑膛炮外，在舰首还有四门十八磅炮。李乐水站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舰首的炮手们的cao作，此刻他们有的正忙着检查防止炮弹发射时炮身后退的驻退索，这些绳索穿过炮架，系在船杆的木档上。有的则点燃了点火用的火绳杆，青烟缭绕直指碧空。有的则拿着长柄刷，准备清理发射后的火药残渣。所有的人都进入自己的战斗岗位，准备投入一场大战。看来戴维斯对于李旦手下水手的培训并没有藏私。李乐水也将在自己船上的士兵集合在甲板上，装好燧发枪，随时预报射击。虽然是海战，但也是一次难得的练兵机会。 前面的葡萄牙的商船显然也已经发现后面的追兵怀好意，在洋面的巨浪中挣扎着似乎想摆脱掉后面的尾巴。可是这艘商船显然是满载了货物，在海上略显笨拙，跑不过几乎是空船的老虎号。在追逐了两个时辰后，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李乐水不需要借住望远镜，仅凭rou眼就能看到对方船甲板上的人影。 葡萄牙船似乎也准备接受了要被追上的命运，它索性降了主帆上的中桅帆，把船身横了过来，不再前进。李乐水立刻醒悟过来，这样，老虎号要直面对方的整个右舷，而自己只能用舰首的四门大炮进行反击。 身旁的李锦有点紧张，问李旦：“大哥要不要，先开炮。“ 李旦头也没有回，答道：“听戴维斯的，他下令放再放。“ 李乐水注意到，此刻戴维斯，正趴在船舷上目不转睛的注视前方的葡萄牙船。 两艘船越来越近了。 更近了。 终于葡萄牙船忍不住了，李乐水只瞧见对面升起一撮浓烟，接着又是一撮，然后就是轰鸣的巨响。 几乎于此同时，对方整个右舷，喷出浓烟，发出雷鸣般的轰响，炮弹呼啸而来。 没有一发炮弹击中老虎号，葡萄牙人发射的铅弹都在老虎号前方的水面坠落，溅起犹如喷泉一般的水柱。他们的射击的时机早了。 葡萄牙人感觉将尾部转向风，试图调转回左舷，用左舷的火炮再进行一次齐射。 “开火“，戴维斯终于用蹩脚的中文对船头的舰首炮下了命令，闷烧的火绳杆点燃火药，舰首炮发出了轰鸣，只可惜也没有打中。 十八磅的舰炮后坐力大的惊人，炮架从露天的炮口中忽地一声反弹回来。驻退索被绷得很紧，李乐水都能够听到粗声发出呜呜的声音。反弹回来后，一个炮手把塞杆使劲的推入炮口，按灭了炮膛内的所有火星。让后才安全的重新装入炮弹。 在舰首炮尚未完成装弹的时候，甲板上又听到有人高声喊道“射击“。李乐水回头寻找，发现这声出自自己的手下。是跟随自己上船的一队土兵的队长，李乐水认得他，他叫周慕清，那日大比的魁首。 甲板上一队士兵的在周慕清的口令下扣动了扳机。枪响过后，李乐水举起了望远镜，对方甲板上，桅杆上都有人应声而倒。 是的，李乐水马上明白过来，自己手下来福燧发枪的射程还要在那些滑膛铜炮之上。 葡萄牙的船总算把船的左舷转了过来，左舷的炮口开始喷射白色的浓烟和橘黄色的火舌。可惜老虎号在戴维斯的指挥下也半掉了船头。敌舰喷出的炮弹又部落空，只有几发落在距老虎号很近的海面，溅起的水花将站在船舷的李乐水全身淋透。 此刻，李旦的另外一艘海船也悄然从另外一侧赶了上来。这艘中国船虽然没有老虎号走的快，但cao纵灵活上并不差。葡萄船似乎对中国船并没有戒备，似乎他们认为没有装备火炮的中式海船就像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 但是这一次他们错了，李乐水暗自道，虽然这是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但他们还有爪子。——在这艘海船上同样也有一队李乐水燧发枪兵，果然，没过多久，李乐水看到了自己期望看到的一幕。中国船上想起了一阵火枪声，葡萄牙人的甲板上又是一阵慌乱。 葡萄牙人的船被两艘船夹击着，老虎号已经在洋面上调整到位，从前后追逐的位置，转到了几乎平行。右舷已经正对着敌船，此次无需戴维斯下令，李旦扯着嗓子喊道，“右舰开火！” 李乐水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巨大的轰鸣声。先是前舷的大炮齐射.紧接着中舷的组炮轰击。他的脚下.甲板在颤抖。前甲板上的大炮开始怒吼，炮身反弹回来后，灼热的炮管里翻腾出滚滚硝烟。九门炮弹奔膛而出。其中有两枚大到了对方的船上。 在硝烟中，李乐水一直举着千里眼观察。葡萄牙人此刻早已经乱成一团。此刻他们只能用藏在甲板下面的中舷的组炮进行还击，甲板上的人在燧发枪的射击下四处躲闪，连帆都无法有效的cao纵，更别提置于甲板上的舰首炮了。这艘船被俘获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 葡萄牙人还在顽抗，使用左中舷的组跑和老虎号对射。老虎号摧毁了它的一个桅杆，葡萄牙人也有几发炮弹击中老虎号，只不过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李旦担心把这艘商船连同货物一起击沉，没有让舰炮全力射击。但两艘船的火铳却一直响个不停。 葡萄牙人的反抗越来越无力，李旦指挥两艘船从两边与对方接舷，一条条铁爪链被扔了出去，李旦的手下挥舞着各种冷武器，从跳板，从绳索冲向对面。 结果是可以预测的，李乐水见识过李旦的血腥。他扭过头来，不去看对面的厮杀。在甲板上寻找他的土兵们。这些土兵此刻已经在周慕清的指挥下散开到船只的各处，利于燧发来复枪相对精准的优势点射对面任何试图反抗的敌人，掩护李旦的水手们上船。李乐水点了点头，陈老先生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周慕清头脑很清楚，是个将才。 硝烟散尽，对面的葡萄牙船也已听不到哀鸣和惨叫声。李旦完全将敌船清理一遍后，才邀请李乐水上来，清点战利品。 李乐水踏上葡萄牙船的甲板，此时船上除了李旦的手下外，再也见不到一个活人。尸体早已被丢入大海。但船舱和甲板上还是随处可见鲜血和残肢断臂。那面红盾王冠的葡萄牙旗也早已被从主桅杆上降下来，像一块破布一样丢到甲板的一角。 李旦以胜利者的姿态欢迎李乐水，这艘葡萄牙人船的目的地显然是日本长崎，船舱内堆满了从中国购买的瓷器、丝绸和生丝。 “粗略点了下，这船货物至少也要值个十万两，咱们可是收获了一大把比横财”李旦大笑着拍打着李乐水的肩膀。 “这比横财，咱们分成三份。米奇本虽然人不在，但咱们用了人家的船。按情按理也要分给他两成，剩下的咱们兄弟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各占四成。” 十万两的四成就是四万两。这可是真是天下掉馅饼了。 “不过这瓢子可要归我”李旦接着补充。这艘葡萄牙船比老虎号的吨位还要大一些，除了尾桅被打断外，损坏并不严重。如果要造一艘少说也要一两万两银子。但李乐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李旦太过高兴了，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李乐水的说：“对了，你手下用的那些火铳，我也要一批。不多，先要三百条吧” 三百条，不是个小数目。尚未等他露出难色，李旦又接着道：“不白要，十五两一条总可以了吧。“ 虽然关键不是价格的问题，但李乐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李旦，把货物和人手在三条船中重新分配，老虎号领航，三艘船炼成一线向大员返航。 夕阳下，李乐水回望，刚才激战的海面，却发现有十多三角形状的鱼鳍在那里汇集。那是一群凶残的鲨鱼在享用一顿意外的大餐。